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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救救他。
鹤发的仙人摇了摇头,神情清冷却又好像添了几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忧愁,阴阳有序。
阴阳有序,命运无常。上至天地起源、因果生死,下至简单的一次拂袖、一次吐息,都是暗合法则的运转。
顺之则得自然从容,逆之则枉添罪孽痛苦。
因天理而阴阳颠倒,生死乱序,生不得生,死不得死,在彼岸与此岸的河中沉沉浮浮,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如今,天理消逝,法则重归正位,被反复颠倒的生死重归原本的秩序,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凭什么?!放于两膝之上的手渐渐收紧,流浪者几乎是从齿间勉强挤出这句诘问。
凭什么他就一定要背负此世的因果,溺沉在旧世界中化作腐土,永不解脱。
他们之前总是很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说上一会儿话,凭什么就这么潦草的结束。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仙人一颗又一颗将棋盘中的棋子,一颗又一颗放回棋奁中。
命中注定三千劫,梦死浮生事无解。
事无解,命无救。
……
又一滴水露从叶尖坠落,在笑声中落地无声。
失望,自嘲,大苦大悲之后的无可奈何,和最后一丝对自己对爱人的怜悯,以及……痛苦的不甘。
他都一开始就告诉他了:他会难过的。是的,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了。
缘起缘灭……竟真就这么个结局……
你与他,本无缘。
蓝紫色的冷眸对上同样清冷的颜色。
什么意思?
仙人示意流浪者将手递来。
指尖轻点手腕。
一条红色的细线浮现在眼前,一端缠绕在他的手腕处,好像有人怕红线散开一般狠狠打了一个死结。而红线的另一端渐渐伸展延长,蜿蜒到看不清的远方。
小闻耳边的耳坠并非普通饰品。
流浪者曾听过少年讲述耳坠的来历。据他当时所说,这只不过是师父赠与徒儿的一件普通的礼物,一直戴着算是对逝去长者的缅怀。
而如今,仙人却说不是。
准确来说,耳坠是由你所赠,而我只不过是一个转赠人。
红线是缘,你与他的缘分,由此起始。
可流浪者并不记得自己……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过去,一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间点。
不可说。仙人食指抵在唇间,轻声告诫,而后他放下手,继续说道:
你如今的痛苦,皆源于此。你若不想继续于这痛苦的炼狱中煎熬,我可以帮助你获得解脱。
解了红线去,忘却前尘缘,身轻心自由。缘分无始,痛苦自消。
不可能!他不会放手的。
本就无缘,天命使然,何必如此?
天命?一声嗤笑,尽是轻蔑与不屑。
命运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说辞。
他对此嗤之以鼻。
善哉。
红线的影渐渐沉寂,消失不见。在最开始的开始,红线并不存在。
我要如何做?
……
在微微摇晃的斑驳竹影中,在月色朦胧的冷雾中,通往药泽观的三千级长石阶见证一人的虔诚。
一步一跪拜,一步一祈求。
一俯一起之间,洒满虔诚的影。
命运说他们本就无缘,可他偏要夺另一种可能。
若不曾欣喜的得到,就不会痛苦的失去。可若从未得到,生命又该是多么深入骨髓的荒凉。
哪怕最后结局悲戚不忍看,他也求他;哪怕最后悲恸缠绵难解,他也求他。
一步跪,一步起,步步虔诚步步难。
每走一步,都有一条红色的丝线缠上身,裹住手腕,绊住腿脚,阻他,拦他,向后拉扯他。
他步伐缓慢,却又坚定地向前。
最后站到药泽观大门之前的仙人面前时,红线已经缠了满身,模样有些狼狈。
广袖一拂,万千红线被归拢到仙人的手中,变作一条赤色流苏耳坠,在微风中轻微摇曳。
真的想好了?选择抓住并开始这一份结局萧索的缘分?
哈…我想我表达得已经很明确了。看这架势,若不是因为仙人的身份,流浪者一定会就其人话多狠狠嘲讽上一番。
……仙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再一拂袖,流浪者身后的景物逐渐旋转融合,变作一条通向不知何处的通道。
再多停留,恐招灾祸。孩子,循路缓缓归去吧。
…他……
他会醒来的。然后好好彼此陪伴着度过最后的这段时光吧。
最后陪陪他吧。也让他最后陪陪你。
……
在漆黑荒芜的黑夜中,他孤独地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