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出神。门外不时传来他的专属小精灵的抽泣和哀求的声音,它在哀求自己的主人吃点儿东西;而他的宠物卡洛尔则紧紧贴在窗栏杆上,想要把自己挤进囚室中来。布雷斯统统不予理睬,尽管因为十几个小时水米未进,他的胃部在烧灼般得疼痛,他却对近在咫尺的美食无动于衷——他的专属小精灵每半个小时就给他换上一份他所喜欢的食物,却不能勾起他的丁点儿食欲。
他的全部思想都集中在了十个小时以前的那一幕——母亲将他引到那个男人面前,恭谨地说道:这就是布雷斯。那个眼睛血红、长着一张可怖蛇脸的男人用可以融化金属的灼热目光炙烤了他足有十分钟,才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不带感情:他长得很像我,维西尔。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只除了皮肤的颜色。扎比尼夫人亲热地挽住了他的手臂,骄傲地说道:肤色得自我父系家族的遗传,我父亲就是这种巧克力色。
蛇脸男人竟然发出一阵与他的外表不相称的爽朗笑声:巧克力色!亲爱的维西尔,你还是那么幽默机敏,令人开怀。他揽住了扎比尼夫人的腰肢,似乎要去吻她。布雷斯诧异得甚至忘记去阻止,扎比尼夫人却没有忘记自己的儿子还站在那里,她微微倾侧着身子躲避开那张蛇脸,然后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布雷斯:这就是你的父亲,布雷斯,叫声爸爸吧。
即使被一道闪电击中,带给布雷斯的震撼也不会比这句话更强烈了。在那之后,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再次清醒过来、能够思考的时候,他便被关在这个塔顶的囚室里。
七个小时之前,扎比尼夫人第一次来看他,布雷斯定定地望着母亲脸上那很少出现的忧虑哀伤的表情,说道:妈妈,放我走!在扎比尼夫人泪流满面地摇头之后,他便厌倦地闭上眼睛,任凭母亲如何哀恳哭泣,他都不肯再看她一眼。他只觉得自己周身流淌的血液都是有毒的,只要他活着一天,那个蛇脸男人说他长得很像我的情景,就是他永远的梦魇。
三个小时之前,扎比尼夫人第二次登上塔楼,带来他的礼服长袍,问他是否参加马尔福庄园的晚宴,他不回答,母亲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那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将伊芙置于了怎样危险的境地——那样单纯、胆小的人,却拥有惹人觊觎的财富和遭人忌惮的魔法天赋,倘若自己不那么任性,倘若自己不那么自私,倘若自己不那么卑劣,这时她已经跟埃塞克斯订了婚,远离黑魔王的视线,远离权力角逐的漩涡,可是自己却为着一己私欲而将她推到了风头浪尖……
她会怀着怎么恐惧的心情被带到黑魔王面前?她会以怎样惊骇的眼神看着那张蛇脸?还有……当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时,她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不!布雷斯想,我宁愿去死,也不能面对这个!他弓起身体,浑身颤抖着哭泣了起来。
扎比尼夫人的卧室里。
刚刚沐浴过的扎比尼夫人看起来越发千娇百媚,伏地魔披着黑色的睡袍坐在床边上盯着她,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两只眼睛红得就像是要滴出血来。他不太满意自己还有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于是挪开眼光,故意用心不在焉的语气问道:那孩子还在赌气吗?可真够任性的!扎比尼夫人用轻松的语调笑道:都怪我把他惯坏了。可是,您知道,我没有办法不去宠溺他,因为他是您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伏地魔用戏谑的口气讥讽道:嗯,真是令人感动的爱情,维西尔。所以你才一连嫁了七个丈夫,来安慰自己那颗受伤的心?
扎比尼夫人轻盈地坐到了伏地魔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娇嗔道:这难道不应该怪您吗?伏地魔眯起了眼睛:嗯?怪我?为什么?扎比尼夫人一边向他的脖子吹气,一边呢喃道:那年,您让我怀上了孩子,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拥有这么大的家产,被多少居心不良的巫师觊觎,您是知道的。我需要找个能够保护我和扎比尼庄园的靠山,更需要给布雷斯一个名分,我的儿子不能生下来就是个私生子。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伏地魔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下来,他轻轻安抚着扎比尼夫人的肩背,缓缓说道:倘若你早一点儿告诉我,你怀孕的消息,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扎比尼夫人轻轻靠在伏地魔的胸前,委屈地诉苦道:可是您那时候满心都是您的伟业,我几乎见不到您,我觉得自己那么渺小,您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里——我以为您不会娶我的。
伏地魔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是呀,不过那时候肯特家的小子雷克希尔倒是满心满眼只有你,他果真就如愿了。
我只能嫁给雷克希尔,只有他才会毫无芥蒂地接受布雷斯,像亲生儿子一样地爱他。可惜,不到一年,他就遭遇了意外。扎比尼夫人的言辞里流露出少许的伤感,为了让布雷斯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嫁了又嫁,可惜他们全都是短命鬼。
知道为什么你所有的丈夫都没有活过一年吗,维西尔?伏地魔轻轻耳语道,我当时痴迷于研究中世纪已经失传的古老魔咒,便在你的身上试验了一个。
扎比尼夫人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伏地魔笑了:别害怕,亲爱的,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即使你背弃了我——我下的诅咒是,倘若你没有始终忠贞于我,那么不论你嫁给哪个男人,他都活不过一年。扎比尼夫人喃喃低语:好残忍!伏地魔的笑意更浓:亲爱的,能够有你这样的美人儿相伴一年,他们都应该死而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