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忘之看看碗,老实地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那我和你一起吃?长生不介意这个,顺手抽了个勺子。
不要紧吗?谢忘之觉得这话说得不对,赶紧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毕竟是要入口的……我怕你嫌弃我。
我嫌弃你干什么?你也没嫌弃我。长生有点懵,顿了顿,故意说,难道你嫌弃我?
怎么会!谢忘之急了,你带我出来玩,给我买灯和馄饨,之前还从……从那边捞我出来。我要是还嫌弃你,那我不是太没有良心了吗?
她说得认真,眉头都皱起来,一副真着急的样子,直直地盯着长生,像是只被逼急了的兔子,反倒逗得他笑起来。他信手在谢忘之眉心按了一下,把那个皱起来的褶儿按平,轻松地说:吃吧。
谢忘之点头,沉默片刻,再轻声解释:我真的不嫌弃你。一起吃碗馄饨而已,我以前经常和我阿兄分东西的。
嗯。长生懒洋洋的,随口说,我长你两岁,你把我当阿兄也行。
谢匀之这么大个人活生生的,是正儿八经一母同胞的阿兄,乍听长生这么一说,谢忘之最先觉得不行,好像亏欠了谢匀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妙,简直是太好了。
和长生相处,她很开心,有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但若是把他套进阿兄的框子里,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做妹妹的本来就不可能永远四平八稳,会被阿兄逗笑,有时又要恼他,黏人的妹妹就是会跟着阿兄哭哭笑笑,有什么不好理清的心思再正常不过。
先前压在心里的忧思一扫而空,谢忘之找到了安放情绪的缘由,不由开心起来:那我就把你当阿兄啦。快吃快吃,凉了就不适口了。
长生笑笑,嗯了一声,舀了第一勺馄饨。
含象殿。
……让我送进去?自从到了含象殿,姚雨盼一直都在小厨房,没怎么进过正殿,现下怼到眼前的却是一瓮药汤,她有点懵,可我、我不进殿伺……
让你进去就进去,都是贵妃娘娘这儿伺候的人,谁规定你不能进殿了?再说,醉春把托盘递给姚雨盼,看看四周没人,压低嗓音,你这一进殿,在贵妃娘娘面前露个脸,赏赐少得了你吗?何况这药汤是呈给陛下的,若是合了陛下的眼缘,你还愁寄回家的钱不够吗?
寄钱这事儿是偷偷的,一直托给谢忘之,姚雨盼没想到醉春知道,一惊:……姐姐!我、我也是没法,我家里穷,总不能……
我知道。醉春打断她,寄个钱而已,我也寄啊,又不是偷来摸来的,光明正大的赏赐或者月例,寄给家里,谁敢说你一声不是?
她摸摸姚雨盼煞白的脸,随手褪下腕上的玉镯,塞进姚雨盼袖子里,温声说,去吧。保不准以后我还得靠你提点呢。
……不敢。那只镯子水头很好,再不济也能卖五两银子,醉春说的话实在诱惑太大,姚雨盼不求大富大贵,只要折算下来,能每月给家里寄一两银子,弟弟妹妹就能活得痛快。她吞咽一下,低声说,那谢谢姐姐,我去了。
去吧。醉春含笑,端稳点。
端着托盘不方便行礼,姚雨盼点点头,转身往正殿走。
含象殿的正殿是寝殿,用屏风分割内外。不知怎么的,今儿没什么守着的宫人,一踏进外殿,姚雨盼没见着贵妃或者皇帝,也没人能问问。她本能地想退缩,但手里还端着托盘,想想醉春允诺的赏赐,姚雨盼心一横,往内殿里走。
绕过屏风,内殿也是空的,帘幔垂着,一个宫人都看不到,姚雨盼浑身一凛,咬咬牙,颤着嗓子:……娘娘?贵妃娘娘?奴、奴婢来送药汤。
窗户没关实,夜风灌进来,帘幔飘起一个角,背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姚雨盼看不真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迟疑着抬腿,缓缓走过去。
……娘娘?她没敢太大声,又叫了萧贵妃一声,刚小心翼翼地迈进去一条腿,一只手突然从斜里探出来,一把抓住她,把她整个人拖了进去。
姚雨盼一惊,手一抖,托盘落地,装药汤的瓮在地上摔得粉碎,棕色的药汁横流,一股奇异的药香涌出来,各色药材滚出很远。
抓住她的人没管泼在地上的药,掐住她的腰,直接按在墙柱上。姚雨盼睁大眼睛,挣扎间玉镯从袖子里摔出来,一声脆响,裂成了几瓣。
——啊!!!
人进去了?
回娘娘,进去了。醉春低着头,低声说,要通知尚寝局吗?
通知什么,一个小宫女罢了,还能怎么样呢?萧贵妃揉了揉眉心,显然有点烦,何况陛下这几日又服丹又服药的……那小宫女才几岁?
醉春不知道萧贵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愣了愣:回娘娘,据奴婢所知,是刚满十五岁。
十五岁……萧贵妃想到什么,讥诮地笑笑,经不经得起折腾还另说呢,保不准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