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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不住只是时间问题。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地知晓这件事。
就算已经被我处理掉不少,但剩下的妖怪队伍依然庞大。
喘息声回荡在我的耳畔,而心脏跳动的声响越发强烈,就连手中的菜刀似乎也开始钝化。
——明明有那么多全新的食材环绕在我的四围,但我却没有办法获取,更不要提将它们制入料理。
仿佛重新回到领域展开之时,世界向我展开它所包含的一切,但是我却只能冻住那微小的一厘。
——不甘心。
我自然知晓人外有人的道理,连一道发光料理都无法制作出的我,显然在厨师的前行之道上还差得远。若是其他厨师,在这样的场合里也一定能将这些食材轻松收集。
——他们若在此处,又会怎么做?
而就在我的思绪纷飞之时,我突然注意到面前这些妖怪注视我的眼神,竟与我注视它们的目光如出一辙。
当我观它们为食材时,它们视我亦为食材。
我这时意识到这里只有我一位厨师的念头是多么自大而狂妄。
——那些厨师就在此处。
它们的每一只利爪都是它们出鞘的刀。
它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为了建构料理。
——这里不是我一人的厨房。
手腕此时微动,于是原本拦在身前的菜刀下垂。月光不再能倾洒于刀面之上,仿佛收敛了锋芒,看起来似乎已经放弃挣扎。
这一变化虽然细微,但是逃不过妖怪们敏锐的感官,于是它们抓准时机,瞬间一拥而上。
刀面轻微偏转,轻巧划过妖怪的躯体,未带来重创,最多只是将其行动迟缓一秒。
但是这也足矣。
那只被轻击的妖怪看到面前的白发之人微微低头,刚好躲过另一侧妖怪的利爪来袭。
似乎与刚才的闪躲没有多大区别,但是——
血液四溅。
那被白发之人所回避的利爪,因受惯性而继续前伸,于是不偏不倚直接刺穿它的胸膛。
——这是在场所有厨师协力完成的料理。
不断蔓延的血水映出明月,而明月之下的二人仍在饮酒。
没想到李梅借刀杀人的手法也如此娴熟,滑头鬼托着脸说道。
你怎知这并非李梅方才领悟到的事情?
奴良滑瓢拿着酒壶的手一顿,而两面宿傩显然没有理会他内心的波动,又继续用着悠闲的声音问道: 在我睡觉的午后之时,你有无再在李梅面前使用过你的隐身术?
这是一个完全似乎和现状完全不相干的奇怪问题。
离别时自然又使用过一次。
是吗……两面宿傩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后又道, 我好心奉劝你一声——若总是看见什么都一惊一乍,那还是把你的酒壶放下为妙。
与其说是好心的提醒,由于语气太过戏谑,在滑头鬼听来反而更像是嘲讽。
既然我已知晓李梅天纵奇才至此,那便如平静水面中偶因轻风而微起的涟漪,波纹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散去,最后又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面,奴良滑瓢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随后另一手又丢给了两面宿傩一瓶,笑容爽朗却带着几分傲气, 你若是想要酒便直说。
两面宿傩接过酒,嗤笑一声便不再言语,只是目光又落回远方的战场——
周边尸骸密布,而我站在血水之上。
沾在菜刀上的血液不断滴落。
——若是以此为料理,似乎还有不尽人意之处。
我注意到剩下的妖怪们依然注视着我,只是眼中比刚才多了几分谨慎——
众妖的目光所及依然只有我一人而已。
这时我明白了这道料理的缺陷。
——缺乏原料之间的平衡。
我理应是万千食材中平凡无奇的其一。
我理应是此界厨师中极其普通的一人。
——我是天地之中的一只蜉蝣。
——我是苍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要像镜花水月那样彻底融入料理。
要像云中之花那般完全成为料理。
——我也只是此方料理寻常的一部分。
刀面微转。
记忆的书页开始翻转,恰好翻到白金长发的男性妖怪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幕。它从此处脱落,随后融入了另一侧的书架之上——
我脑中所储存的万千料理书籍之中。
明月依旧,清风吹过。
我就在此地,但此地却寻不到我的踪影。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那是酒壶不慎从奴良滑瓢微微松开的手中划出,最终碎裂在地上的声音。
眼前的这一幕虽然不仅没有完美复刻,甚至连本质上都存在区别,但这显然来源于他的独门绝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