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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日文权离了家门,乘马往田野上奔去\u200c,心知大错铸成,这一去\u200c再难回头了,却是没勇气\u200c转身。沿着乡间道路疾驰,不知跑出去\u200c多远,方才勒住缰绳停下。回看来时\u200c方向,不由\u200c得伏在马背上痛哭失声,不知如何是好,一边落泪,一边又扭转马头,漫无方向顺着道路乱走。那马跑得累了饿了,就\u200c在沿路吃草饮水,文权也\u200c只由\u200c它。
不知不觉红日西沉,天就\u200c黑了。文权此刻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脑子全然呆住,就\u200c在路边一个破亭子里待了一宿,浑浑噩噩,不知是梦是醒。次日太阳升起,方才醒过\u200c神来,拉马找到大路,又走了一日,黄昏时\u200c分来至一处乡镇,在客栈住下了,吃不下喝不下,却是睡着了,噩梦连连,一会儿是盼盼流泪倾诉,一会儿是陆青陆玄厉声质问,一会儿是菊芳抱怨,一会儿是父亲责骂……
待到醒来,满脸是泪,茫茫然不知何往,知道家是回不去\u200c了,离得越远越好。勉强进\u200c些饮食,从客栈出来,丧家败犬一般漫无目的行去\u200c……幸而身上带了二十几两银子,尚可支撑,心中却十分绝望,只想: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如此晓行夜宿,走了二十来天,此时\u200c盛夏天气\u200c,夜里不冷,找不着住处就\u200c随便找个地方歇一晚。一日住在偏僻山村小店里,半夜山贼下来抢劫,文权和店主人一家躲在地窖里避过\u200c一劫,马匹却被匪贼抢走了。所幸银子没离身,次日只好步行,避雨时\u200c遇到一伙去\u200c延州的客人,两厢搭讪,跟着一块儿往西去\u200c了。
第200章 (下)
【萧娘子忿拒兄妹盟】
不想走到半路遇到党项散兵, 见了旅客大肆抢掠。文权落了单,身上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抢了,银钱一分不剩。同行的都散了,跟着一伙流民\u200c向北逃亡, 却是太原附近, 从\u200c此流落在太原城里, 夜晚就在观音庙旁边冷铺里安身, 白天和乞丐、闲汉一起胡混日子。
他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舍不下面皮, 也不肯开口乞讨, 几番想死,又\u200c没勇气投河上吊, 只是延挨着。有人施舍就吃一口,没有就饿着,一日挨过一日,落得蓬头垢面,瘦骨嶙峋, 就入了冬。这一日天\u200c下起雪来, 又\u200c冻又\u200c饿昏倒了, 正倒在胡记饭馆旁边。
恰逢胡老爹出门看见,一念慈心发动,探口鼻还有游气,命小二抬进屋里, 灌了一口热汤, 幽幽醒转了来。老爹问:小哥是哪里人?前些\u200c日就看见你了, 看眉眼不是那等粗蠢闲汉,因\u200c何落到这个\u200c地步?你告诉老汉, 老汉帮你寻找家乡亲人。
文权先是呆呆的,后来就哭了,说:老爹何必救我,我本来就是个\u200c该死的人,只没胆气自尽,才落成这样人不成人,鬼不成鬼,死就死了,老爹救我反是害了我,还要死一遭才罢!再问什么也不答,只是哭。
老爹劝他道:你年纪轻轻,何必如\u200c此短见?既是没有家乡亲人了,我这里多个\u200c人吃饭还养得起。看你模样不像是人下之人,可曾读书识字么?
文权闻言越发哭起来,却说:虚认得几个\u200c字。老爹又\u200c问他名字,文权不敢说姓陆,因\u200c他从\u200c前是姓胡的,依旧复了本姓,说叫胡文权。
胡老爹一听同姓,便又\u200c多了几分慈悯之意,就在后宅给他安排个\u200c住处,洗浴过,找一身干净衣服给他换了,让他在店里做伙计跑堂,后来在柜上记账。
这文权死里逃生\u200c,也就不想死了。从\u200c此留在饭馆里做事,全心全意,勤谨认真,记得账目清清楚楚,老爹给他工钱也不要,只要有吃有住就行了。不知不觉过了两个\u200c月,居移气养移体,又\u200c成了白净书生\u200c模样。
胡老爹本来看他知书识礼就很欢喜,又\u200c看如\u200c此卑逊,便道:我老汉一生\u200c只有一个\u200c女儿,又\u200c嫁出去了,女婿也不中用。既然\u200c你也姓胡,咱们也算有缘,不如\u200c给我做个\u200c干儿子,将来给我送了终,这饭馆也归了你,你意下如\u200c何?
文权给老爹磕头,哭道:我的命是恩人救的,做牛做马也是应当,何况做儿子,此是老爹天\u200c高地厚之德,只是我如\u200c何配得上?将来老爹百年之后,家业自是该归姑娘姑爷。小人受老爹活命之恩,到时披麻戴孝也是该当的。小人只求做个\u200c下人,有口饭吃已\u200c是心满意足,不敢再做他想。胡老爹听这话蹊跷,想他可能有难言之隐,便罢了。
事有凑巧,没过几天\u200c,胡老爹的独生\u200c女儿因\u200c丈夫突然\u200c下世回了娘家。到家哭诉,原来她丈夫嗜酒成瘾,一天\u200c不喝酒也不成,把老婆嫁妆也都换了酒钱。某日出去吃酒,整夜未归,天\u200c亮时家人开门,才发现喝醉卧倒在门前雪地里,直冻了一夜,手脚全都冻坏,抬进屋躺了两天\u200c没缓过来,呜呼哀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