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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中茫然不解。悟因又道:檀越方才说,进门来时,你心是苦的,而今却又不苦了。那你的心,到底是苦还是不苦呢?
允中不知如何\u200c回答。半晌方道:只能说,我心现在是不苦的,过去却曾苦过,将来也不知会不会再变苦。
悟因道:你说的过去,已然过去了。将来的还未来,来了也就变成了‘现在’,所以,你只有‘现在’罢了。试问除了‘当下’,你又能去哪里呢?
允中疑惑道:过去是没有了,将来也会变成现在,可是,我一说‘当下’,当下也就变成了过去,也就没有了……
悟因笑道:是了,所以究其根本,就连‘当下’也是没有的。
允中一时迷茫若失,重复说道:就连‘当下’,也是没有的么……
不由\u200c得看了看悟因,又看看四周,望向门口,只见外面不知何\u200c时下起雪霰来,漫漫洒洒,簌簌地从天而落。刹那之间\u200c,只觉周围一切都变得历历分明,件件景物\u200c真切得就如活了一般,那半空中的雪珠,一颗颗似乎都分得清清楚楚。
约莫过去一盏茶功夫,雪霰小了些。允中向悟因告辞出\u200c来。出\u200c院门没几\u200c步,就见宝泉打着伞,在甬道上东张西望。看见他,三\u200c步并作两步跑近前来,把伞撑在他头\u200c顶上,口里说道:三\u200c少爷这是去哪儿了,叫我好找。
允中看看他,也不言语,满面笑容。宝泉诧异道:出\u200c什么事了,三\u200c爷怎这么高兴?允中笑道:没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顿了一顿,笑问:怎么,没事就不能高兴么?宝泉陪笑道:能,当然能了,小的愿意三\u200c爷不管有事没事,天天都这么高兴哩。
允中笑骂道:这油嘴儿,跟谁学的!问他:姐姐在哪儿呢?宝泉道:大姑娘早都在如意楼上等着了,叫我来寻您,前头\u200c都找遍了,没找着,才到了这儿。
二人匆匆出\u200c寺,来到如意楼上。蒋锦和采芹正在二楼坐着,见了允中埋怨道:去讲经地方也没见你,你跑哪儿去了?这半天才出\u200c来,等的我心焦。
允中笑说道:姐姐猜不着,我今天见着谁了!蒋锦看他一团欢喜,整个人和悦如春,不觉也笑了:见着谁了?看你高兴的这么样儿,难不成是遇见神仙了?
允中道:虽不是神仙,却也差不多!就把无意间\u200c走到后院,遇着悟因大师的事说了。蒋锦惊讶道:怪不得,原来见到大人物\u200c了。怎么,大师都与你说什么了,让我也听听?
允中想了想:说的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谈论佛法上的事!
蒋锦拍手笑道:这可是不得了了,我家三\u200c弟,竟跟奉先寺住持大师谈论佛法了。
允中难为情道:姐姐低声些,叫人听见笑话。哪儿有呢,是大师谈佛法,我不过听着罢了……
叫店家摆上斋饭来。打发宝泉去堂下吃,三\u200c人也自用饭。采芹把窗户开了条缝儿,向外看看:雪停了。眯起眼\u200c睛又瞧了瞧,说:那边那个人好像是武少爷,看是要回去了。
允中也走过来看,只见路上那人穿的鹦哥绿锦袍十分显眼\u200c,正是武继明。又见他对面站个穿松花色袍子的人,接过继明递过的伞,交给身后小厮,又与继明相对拱了拱手,相别去了。
允中看那人甚是眼\u200c熟,蓦地想起,就是进地臧阁听经时遇见的那个俊俏小郎。心道:怎么这人与武继明认得?正自疑惑,只见又走来一人,与继明打招呼,却是萧纯上。
允中回到座位上,说道:原来纯上哥也来了。姐姐方才在寺里,见着他了没?
蒋锦嗯了一声,没言语。采芹道:我们那会儿从寺里出\u200c来,刚好碰着萧大官人,说了几\u200c句话,他还跟姑娘作了个揖哩!蒋锦看她一眼\u200c,嗔道:就你话多!采芹低下头\u200c,不吭声了。
蒋锦向允中道:他怎么知道我们今天来这儿的,一定又是你说的,你真不该说。
允中陪笑道:就是上次在一块吃酒,提到了。我也不是有意说的,没想他留心,记着了。
原来萧纯上当年在学堂里见过蒋锦,对她怀有爱慕之情,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与祖父说了。萧老\u200c太爷一问,才知蒋锦已和张均订了亲。纯上大失所望,不免害起了相思病,颓废了好些时日。同窗之中,允中和他最为要好,知道他这桩心事,却也无可奈何\u200c。纯上听说蒋锦不久就要出\u200c嫁,此\u200c一去,终生\u200c再不得见了。初恋之人总难忘情,所以今日来此\u200c,就为见她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