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秩序的边疆
俞大猷没有回答陆二的问题。
他看着蔓延杂乱的秋草，和远处的边际线纠缠在一起。
驰马奔腾在广袤的草原上，会有一种行走在文明边界的感觉。
在河中堡待的久了，俞大猷有了不少思考。
陆壮士，这是你第一次来草原吧？
陆二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
他成年以后就在京师做锦衣卫，就算是出京办差，也基本上都是去的大城市，这也是他第一次来边疆。
当年在京师，苏相公来牢狱中见我，那时候朝廷还没有定罪，苏相公告诉我朝廷十之八九要将我发配边疆。
苏相公洞见千里，果然如他所料我来了大同，见到了这河套的草原。
而明廷丢了南京，丢了祖陵所在，肯定要拼命夺回的。
苏泽在军事上也做过不少推演，他虽然也有些计划，但是还是迟迟下不了决定。
面对一身风尘仆仆的谭纶，苏泽用最高规格接待了他。
方若兰突然出现，破坏了苏泽难得的亲子时光。
往日作战，需要攻城拔寨，保障兵粮要道通畅，需要攻占关隘和战略重镇。
不过谭纶也没有心理负担了，他如今也已经光明正大的投了苏泽，也算是从贼了。
九边之中，以辽阳镇最积极，总兵官李成梁上书朝廷，自请南下平叛。
俞大猷咧嘴一笑说道：那是早晚的事情，有戚兄弟在，还有我那林家侄儿，再算上我那不成器的犬子，大都督麾下不缺人了。
这样精细的地图，怕是大明朝廷都没有，果然苏泽造反是早有预谋。
苏泽说道：白知府曾任南平知县，我县试案首就是他点的，对我也算是有师生之谊。没想到谭公和潘巡案也有这样的交情，如此甚好，我写一封给白知府的信。
但是这一次的发配河中堡，俞大猷见到了戍卒的生活状态，他对于基层士卒的想法完全变了。
谭纶看着地图，回忆路上从报纸上得到的消息说道：
如今大都督治下吏治清明，可时风时易也，谭某观苏松二府，一税吏所经手的商税都能达到千两银子，而就算是大都督对官吏待遇远甚明廷，一税吏的月俸禄也不过一两银子罢了。
苏泽又说道：谭公给明廷所上的《平贼七策》，真是句句切中明廷关结要害，只可惜那帮昏君奸臣不用，如今谭公可有何策教我？
陆二想了想，突然说道：那陆某也想和俞将军一起！
现在入南京城，反而是捧了一个烫手山芋。
十月五日，围攻潮州府的俞咨皋传来消息，他带领戚家军从海上登陆，借助炮舰攻入潮州城，攻克广东潮州府。
俞大猷说道：苏相公说，边疆是文明和秩序的边界，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秩序才是少数那一方。
既然如此，谭公以为我军应该去哪里？
陆二愣了一下。
你爹我，就是为了不让这艘方舟撞进混沌。
大都督已经下九江府，占领江西四府，不知道大都督下一步的打算如何？
陆二笑着说道：苏相公麾下能人如云，又怎么缺我一个人，我也想在草原看看，到底文明的疆界是什么样的。
此时作战，不在于兵多，而在于兵精，在于兵贵神速。
谭纶用袖子掩面说道：
丧家之犬，幸得大都督收留。
广东省的求援信不断的发往朝廷，但是此刻整个朝堂已经无暇顾及广东，整个朝堂都在筹备九边南下的事情。
谭纶说道：南直隶是明廷二都，谭某在南直隶很长一段时间，南直隶百姓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对明廷还没死心。
开蒙的故事。
苏泽说道：还请谭公不要藏拙了。
好！
谭子理来了。
谭纶的脸突然红了，平贼七策，所平的贼不就是在眼前吗？
谭公这样心中有百姓的，很快就会知道怎么选。
谭纶停顿了一下说道：
要我说，大都督治下欣欣向荣，产业兴旺，但是依然有几点隐忧。
先占领江西，再攻湖广也是一派。
俞大猷出身于福建，世袭军户，其实年少生活还算是不错的。
攻击安庆，围困南京，全取南直隶的是一派。
俞大猷指着南面说道：
苏泽点点头，南京是二都之一，享受众多的优待。
请讲！
而一座军屯或者坞堡从地图上消失，也不过是过往商人嘴中无关紧要的传闻。
更大的问题是若是战事平定，朝廷又要如何安置这些女真士兵，若是放归女真部落，这些弓马骑射娴熟，又上过战场的女真人恐怕要成大患。
以谭公而言，应该如何？
俞大猷说道：在狱中离别的时候，苏相公曾经和我说过边疆。
兵部的反对意见是三千女真骑兵的沿途耗费太大，如今朝廷根本负担不起。
俞大猷又指了北方草原的天际线说道：
苏泽立刻正色说道：谭公何必要自贱！这是皇帝昏庸，明廷不知道用人才，又怎么是公之过错呢！
谭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荒诞，自己一腔热血，大明朝廷要抓他。
处心积虑要对付苏泽，苏泽却如此礼遇自己。
戚将军？戚元敬也投了大都督了？
苏泽将儿子递给妻子，方若兰问道：刚刚你们父子在说什么呢？
如今的大明朝果然是不缺乏能臣武将，只不过他们都在大明这个体制下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
李成梁还向朝廷建议，可以从女真三部中募骑兵三千，只需要朝廷提供他们军马粮饷冬衣，这些女真就愿意给朝廷卖命。
苏泽连忙说道：谭公所言，让苏某茅塞顿开！
果不其然啊！
俞大猷说道：我想要留在这里。
苏泽盘弄着儿子，低声说道：
文明和秩序，在文明世界中仿佛是太阳升起一样理所当然的存在，只不过是我们人类世界小小的方舟罢了。
苏泽拉着谭纶进入正堂依然说道：那日放归谭公的时候，徐文长就劝我，说谭公是文武全才，放您回去就是纵虎归山，日后必成大患。
陆二如今非常崇拜苏泽，俞大猷谈到了苏泽，他忍不住问道：苏相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