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乱成这个样子,李策的目光终于落在叶长庚身上。
咳,他放下茶盏,温声道,叶兄既然能回来,便说明这桩案子有些蹊跷,想必刘砚这会儿暂时离开了京兆府。
刘砚是个认真到有些迂腐的人,如果他在,断不肯让犯了命案的人跑回来。
谁知道呢?叶长庚直着脖子,反正我说,我只是吓一吓钱友恭,是他自己不争气,一吓就死。
吓死了?叶娇火上浇油道,这算哪门子弄死?
看她攥紧的拳头,似乎还想上去给两拳。
叶长庚一五一十把京兆府的事说了,叶夫人惨白的脸终于恢复血色。
如此……她凝眉道,就要看刘府尹如何决断。
她说完又请教李策:不知道九皇子怎么看。
自从叶长庚开始讲述,李策便凝神细听,听到最后,神情渐渐放松。
叶兄的确去过兵部挂名吗?他问。似乎这是最关键的环节。
是,叶长庚道,朝中向来以文官为重,但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不过……他乖巧地看向母亲,从军的事还请母亲恩准。
依据募兵令,家中独子可以免去兵役。叶长庚如果离家,安国公府便只有女人了。
叶夫人攥紧手中团扇,缓缓叹息道:往日我不肯让你从军,是因为家中需要男人支撑。但你如今要靠这个躲避灾祸,我又怎么会阻止呢?
我不是靠这个躲避灾祸,叶长庚辩解道,我想清楚了,人还是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我擅长刀枪剑戟,就该到军营去。
既然如此,李策分析道,能证明你不是有意要射杀钱友恭的,只有你的箭法。
李策细看叶长庚,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叶长庚热忱开朗,像是不拘小节的硬汉。今日他才知道,这个人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有一颗善于谋划的心。
他报了仇,又实现愿望入军,敢兵行险着,也能从容应对。
李策庆幸自己不是钱友恭。当这家人的女婿,有些凶险。
我的箭法?叶长庚道,刘砚也会这么想吗?
李策意味深长地笑,心说你装什么装,难道你没有想到吗?叶长庚懵懂担忧,见到李策的神情,便也挠头笑了。
我的箭法,没问题。他骄傲道。
叶娇看着他们两个打哑谜,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策已经站起身道:这事多半有惊无险,如今天时地利,我回宫中看看吧。
天时地利,还差一个人和。
离开前,他对叶娇郑重道:今日叶兄的事情要紧,咱们不能演当街吵架的戏了。
叶娇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李策转过身,眼中散开明亮的笑,像得到恩准,能多拿一会儿小人书的孩童。
求娶叶娇失败,肃王李珑有些遗憾。
这种情绪很奇怪,明明求亲是掩饰野心的权谋,如今失败,应该继续担忧皇帝怎么想,可他总是想起叶娇。
或许是因为,苍猊犬险些被叶娇打死吧。
他在同幕僚议事时出神,被王府詹事轻唤:肃王殿下?我等觉得危局暂缓,您怎么想?
李珑回过神来。
缓了吗?他下意识问。
詹事点头:昨夜圣上准殿下侍驾回宫,便是信任之举。求娶叶氏,就像死局中露出的活棋,接下来殿下藏拙便好,且看二皇子动向如何。
虽然被拒绝,但毕竟表明了他无意同望族结盟的心。
李珑目色沉沉地吃茶,许久方道:本王在北境用兵,从来都是主动出击。怎么回到京都,反而要藏拙待动呢?
幕僚们相互看看,劝李珑暂且忍耐。
不,李珑道,礼尚往来,他才知道本王不好欺负。
紫宸殿内,京兆府尹刘砚在等待皇帝的旨意。
他垂手低头,在淡雅的熏香中,站到身子微微摇晃。
皇帝坐着,同内侍总管高福闲话。
这么说,御街上那三箭也是他?
高福恭顺地笑道:那次也是为妹妹出气吧?
不过那次是为了叶娇,这次是为叶柔。
皇帝颔首道:叶家祖上便曾辅佐朝廷,出过一位国公,两位云麾将军。叶羲不善武艺,没想到他的儿子还不错。
话里话外,早把吓死的钱友恭忘了。
刘砚有些着急地抬头,便又听皇帝说到陈王,连忙退避一步。
陈王那件事,皇帝有些不愿提起,但还是说道,不知安国公府是否记恨于朕。
陈王被赐死,陈王妃这会儿还在守墓呢。
高福躬身道:陈王罪有应得,圣上宽宏大度没有株连,安国公府该感激才是。
但皇帝并未因为这句话,便放下心。
安国公府应该被遗忘掉。
这十年来,朝廷无人提起,他也不曾动过起用的心思。而且上行下效,听说有一次安国公旧日下属做寿,叶长庚带上礼物前去贺寿,被对方逐出。
安国公府,只不过是一户挂着牌匾的没落人家,无人关心,无人在意,无人看重。
昔日荣光化为乌有,他们只能做些生意,勉强支撑府邸不倒罢了。
宰相同安国公府结亲时,朝中都说傅谦是为了清臣声誉,不愿同皇族或者同僚结亲而已,也不怎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