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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全眯了眯眼,将脸贴着闵慧的肩膀,生怕辛旗跑了,伸出脚丫搁在他的肚子上,喃喃地说:小鸭子,一身黄。扁扁的嘴巴红脚掌。嘎嘎嘎嘎高声唱,一摇一摆下池塘……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听见鸭子二字,闵慧一阵走神,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辛旗,你还记得安亚村的谷花鱼吗?
辛旗打了个呵欠:记得。
好久没吃了,一直记得它的味道。卧室灯光很暗,闵慧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真好吃,又香又辣。
云路会做,想吃就告诉他。
鱼不一样啊。
不就是鲫鱼么。
吃过谷花的鲫鱼和没吃过谷花的鲫鱼,味道上还是有区别的。
好吧,以后找机会去吃。
辛旗?
嗯?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结婚了又离婚了,你居然一个女朋友也没有?
没有。
那有些事情……你怎么解决?她转过身去,在黑暗中促狭地看着他。
问这干嘛?他懒懒地说。
好奇。闵慧涎着脸说,想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在专心干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
比如说:挣钱。又比如说:等待苏田。
闵慧沉默了一下,说道:等待——不能算是一件‘事’吧?你什么也没做呀。
等待当然是一件事,等待苏田是我这一生最大的一件事。他的声音忽然高了,一幅随时准备吵架的样子。
此话一出,闵慧立即想走,她看了一眼儿子说:我觉得,全全已经睡着了。
再等一下,你来以前,他也睡着了,我一坐起来他就醒了。
好吧。
两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天亮的时候,闵慧发现自己蜷缩在辛旗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好像搂着一个人形的抱枕。
很热,难怪出了一身汗。
她微微地挣了一下,没有挣开。辛旗睡着很香,头发乱蓬蓬地搭在额头上,脸紧紧地挨着闵慧的耳朵,呼吸平静而悠长,吹着她耳朵微微发痒。
她只得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辛旗,醒醒,醒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半梦半醒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四周:咦?你没走?
你让我多躺一会儿,我坐了一夜的火车也累了,就睡着了。
你……没干什么吧?他说。
闵慧一下子来气了,在被子里蹬了他一脚:我能干什么?我还没问你干了什么呢!
对不起,我睡着了。他歉意地笑了,坐起来抻了个懒腰,脸色忽地一白:全全呢?
这一惊不打紧,闵慧也一跃而起,四下张望,目光所及不见儿子的踪影,不禁嚷道:全全去哪儿了?全全不见了!
快!快!报警!110!辛旗顿时急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翻出手机要打电话,手指颤抖个不停,想起什么,忽然又说,快!快掀被子!孩子不会闷在里面吧!
闵慧本来高度紧张,见辛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开始大口地喘气,立即将床上的被子呼啦一下扯到地上,指着空空的床垫说:他不在被子里!辛旗,你坐下,先别打电话,我去客厅找一下,也许是上厕所了。
厕所就在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辛旗一面抓狂地乱叫,一面捂着胸口大声喘气,他不在厕所,他不在厕所,他不见了,我儿子不见了,失踪了,就在我自己的床上消失了,ygod!
他急得上蹿下跳,大吼大叫,就差痛哭流涕。
闵慧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不会的,全全很聪明,公寓很安全,他不会不见的,我能找到他。别急,辛旗,看着我——深呼吸,caldown。
他惊恐地看着她,脸色越来越白,嘴唇越来越黑,呼吸越来越喘。
闵慧心想,要是再找不到苏全,这一位也得犯病。当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思考,过了两秒,将身子趴到床下一看,果见苏全躺在床底的深处,也不知是怎么滚进去的,连忙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床底下!全全在床底下呢!
辛旗一听,连忙也趴下身来,往床底一看,紧张地说:为什么他一动不动?心脏病犯了,还是死了?闵慧,我儿子死了……我儿子死了……
没有死,只是睡着了,还没醒呢。
我不信,我不信,都过去好几秒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辛旗吓得死死地抱住闵慧,浑身发抖,一口大气不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