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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谎这种事,根本不该开始,就算是善意也不行。
逻辑的雪球会越滚越大,到最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闵慧看着自己被热水烫得龙虾般粉红的身躯,想到辛旗现在有多么开心,到时候就会有多么恼火;现在有多么甜蜜,到时候就会有多么痛恨。
她忽然很害怕。既害怕会出现担心的结果,又害怕罪恶感的折磨。
如果见面的第一天就向辛旗坦白,自己最多只是一个报告坏消息的人,辛旗会伤心会难过,但绝对不会恨自己。
可是现在——
想到这里,闵慧觉得不能再等了,她必须立即坦白。
说做就做!
她关掉热水、冲出浴室、擦干身体,胡乱套了一件t恤、短裤,头发湿淋淋地顾不上吹干,就快步走到隔壁房间。
这一次,门敲了很久才打开。
闵慧一看见辛旗,劈头盖脸地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正要继续往下说,发现辛旗眯着眼,头发湿湿的,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睡了?
没有,进来说。他将她引到沙发上,自己陪着她坐下来,指着茶几上切好的一盘香瓜,吃点香瓜吧?
你怎么了?她关心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需要休息一下。他一脸倦容,说完这句话,靠在沙发上,眼睛都闭上了,你说,我听着呢。
为了保持镇定,她拿起一块香瓜,咬了一口,又放了回去。不敢看他的脸,只敢低头看自己的脚:我,我不是苏田。
……
苏田为了救我掉进河里失踪了……
……
本来见面那天就想告诉你,听说你有心脏病,我怕出事,决定先隐瞒一段时间。然后就……一直没找到机会……
……
我不是故意的。我欠苏田一条命,你要是生气,要打要骂随便你。
……
闵慧一面抽泣一面坦白,痛痛快快、从头到尾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交待了一遍,见辛旗半天不吭声,以为他气到无话可说,说完最后一个字,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辛旗,你能原谅我吗?
他闭着眼睛一直没有答话。
辛旗?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辛旗?
他身子猛地一震,坐直起来问道:嗯?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摇头:对不起,刚才……我睡着了。
……
你能再说一遍么?
辛旗——好好的你怎么就睡着了?
我吃了药,平时本来没有很大的副作用,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困。
现在呢?
还是困。
在这歪着多难受啊,走,我送你去床上睡。她牵着他到床上躺下来,拉上毯子。
他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她只好睡在他的身边,揉了揉他的背:是这里不舒服吗?我帮你按一下?
抱着我。
她伸出左手,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他。他翻过身来,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嘴里咕咙了几个字,不知在说些什么……
唉,又白忙了!闵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指当梳捋着他的发根,口里开始哼叽:我不是苏田,听见了吗?辛旗,我不是苏田,我不是苏田,我真不是苏田。
我知道你不是苏田……他喃喃地说,你想我叫你闵慧。对不对?。
不是啦——
我还是喜欢叫你苏田……
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用力地推了他一下,想把他推醒再把这事儿给说一遍,但他已经睡熟了,呼吸轻短而急促,像一个婴儿。睡容恬静安逸,就好像睡在自己的家里。
慢慢地,闵慧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的确坦白了不是吗?虽然辛旗一个字也没听见,这勇气可嘉呀!
她的心一下畅快多了。
空调很冷,她很快也睡着了。
闵慧醒来的时候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空调的声音有点大,窗帘关很严实,辛旗已经醒了,躺在她身边,默默地注视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转过脸去,又被他扳了回来。
那天你说——希望我不要问你的过去,因为发生了很多让你难过的事。我就一直在想,以前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对于几岁大的小孩来说,发生的事情还不够难过吗,命运对我们的折磨还不够惨吗?你常常问我,老天爷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这种日子——这种没有亲人也没有家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