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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细小的鱼尾、扭曲的肢体、漆黑的鱼眼全部在挣扎着试图触碰周眠握住的勺柄端。
周眠猛地闭上了眼。
他的左耳是怪异肢体扭曲尖叫的声音,右耳是左季明变得轻缓的询问声。
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山上飘下来一般的虚无:怎么不吃?
怎么不吃啊?
卵泡一个个全部破裂,流淌出的脓液腥臭的如同怪物滴着涎水的獠牙。
它们全部都发出尖利的笑声, 它们说想和他融为一体。
吃下去吧。
周眠手背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喉头有几欲呕吐的生理性反应。
可他却强迫自己睁开眼,苍白如鬼的脸颊上镶嵌了一双阴郁的眼。
他慢慢动了。
只是幻觉吧?
有什么可嚣张的?
周眠面无表情地拿起白瓷的勺子,用勺子用力地搅动碗中的卵泡怪物与液体,在无人可听到的细密尖叫中,一勺将那些怪异扭动的怪物和腥黄的液体送进口中。
他近乎报复性地咀嚼,冷白的牙尖让他看上去甚至丧失了几分人性。
无数的尖叫与细密的古怪呢喃在他耳畔响起。
周眠的脸部几乎抽搐,他的手指开始不停地抠挖、摩挲掌心。
直到青年听到左季明道:怎么了吗?如果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了。
周眠动了动喉结,突然笑了一下:好吃。
他真的很少这样笑,苍白脸颊上的肌理浮动,冷淡的黑眸微动,有一种近乎邪性的美。
左季明微楞,黑色的眼瞳深邃而沉默。
半晌,通身雪白的青年挪开眼道:喜欢就好。
被人这样夸赞,对方大约是高兴的。周眠想。
所以,有问题的是他。
周眠将恢复成原状的小米粥慢慢喝尽。
他决定等两天课程不那样紧张的时候,去医院看一看。
这样逐渐频繁的幻境已经影响到周眠的生活了。
*
自上次黎山之行后,摄影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召开新的社团活动了。
周眠当初加入摄影社确实是对摄影有一定的兴趣,但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赚取足够的学分。
A大鼓励学生多多交际,很大一部分的学分一般都只能从社团或者社会实践活动中获得。
不然依照周眠这样的性子,大学几年他应当会彻底将自己过成一道透明的影子。
摄影团的活动室在宣传部的附近,周眠到的时候其他成员还没赶来,只有社长和另一个青年人在聊着什么。
周眠向来孤僻冷淡,也没有多注意,随意在活动室边角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青年和其他坐下来拿出手机说说笑笑的人全然不同,或者说,他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青年人都不太一样。
周眠不怎么玩手机,手机对于他来说只是通话、获取信息的物品。
闲暇的时候,他更愿意看一些书籍。
所以,周眠来得早了,便只是呆坐着。
咚咚咚——
木质的课桌被人用指节提醒似的敲响了。
周眠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透过镜片,他看到一位面容熟悉、笑容阳光的青年人。
是梦里和他下山一路同行的那个青年。
现实中,他们虽然是一个社团的,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周眠心悸于梦中恐怖的画面,以至于面对青年这张灿烂的笑脸都有些不自然。
他挪开漆黑的眼,抿了抿淡色的唇低声道:有什么事吗?
青年的表情变了一瞬,但他面上的笑意依然不减,他笑道:不是吧,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周眠浑身一僵,皱着眉看向对方。
青年自然地坐在他的身侧,一只手臂放在桌案上,姿态放松,语气说笑道:周眠,我们是在黎山上一起结伴下山的啊。
他说着,语气一顿,白润的脸颊居然慢慢泛上几分薄红,随后装作不在意道:虽说你拒绝了我的表白,但我们好歹是一个社团的,你也不用装作不认识我吧?
他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啊,抱歉,当时忘了跟你介绍我自己。
我叫于文,今年刚入学的计算机与技术专业一班的学生。
周眠脸色却惨白的吓人,微长的刘海半掩住他的眉目,他微微垂着头,白色的脖颈上蓝色的青筋显得他愈发脆弱无力。
他轻声道:我们......是在黎山认识的?
于文有些莫名点头:是啊,你真的忘了吗?
周眠的嘴唇开始泛出轻微的薄红,很漂亮的颜色,并且,越是随着惊恐、越是理智失控,他的嘴唇便愈发的红。
这或许是极为诡异的一幕,但于文却像是注意不到这不对劲的一幕一般,他的眼眸有些挪移不开地盯着青年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