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一众宫女都看过去,门边的小宦官低眉顺眼:酸梅姐姐,皇后娘娘传。
酸梅浅怔,放下碗筷去漱了口,便跟他去了。
在宫里的时日久了,脸色上的事就看得很明白,酸梅瞧他方才说话的样子便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也没急着问,一直到了椒房殿门口看到张福贵,才停下脚:张大人。
她眼睛一转,张福贵会意,挥手让那小宦官退开,随酸梅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人。
酸梅小心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福贵一喟:我啊……也不坑你。你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皇后娘娘现下在气头上,怎么解释这事儿,你自己琢磨着来。
……诺。酸梅颤抖着一应,朝张福贵道了谢,转身往殿里去。
万没想到是这件事……
酸梅心里怕极了,强定着心神也还是觉得指尖都在发抖。进了寝殿,她屈膝一福: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侧倚在榻,抬眼睇了睇她,一指榻桌上放着的没做完的衣服:你自己说。
酸梅只瞧了一眼,就觉得双颊发烫,心也乱跳得不行。
那件银色元宝暗纹的直裾,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一看就是给男人的。可宫里的宦官都没机会穿这些,皇子们又都还年幼些,尺寸不对。
酸梅缄默不言,皇后凝视她须臾:说话。
酸梅膝头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声音微栗:皇后娘娘恕罪……
承认了?皇后颜色稍霁,看向白嬷嬷,有劳嬷嬷。
酸梅头都不敢抬,直至白嬷嬷走近才稍稍抬了下眼皮,见她手里拿着戒尺,颤颤巍巍地将双手抬了起来。
啪地一板子落下,酸梅浑身一搐。却是紧咬着牙关,既没出声也没缩手。
啪——第二下明显比第一下更痛,她脑中一白,猝不及防地被往事激起一阵恐惧。
五岁的时候她挨过一次毒打,是平安帝姬的奶娘陈氏动的手。那会儿天也很冷,陈氏手里的板子不止是落在手上,背上、身上几乎都没逃过。打完之后她在六格院的小道上跪了一夜,腿上就此落了毛病,调养了这么多年,阴雨天还是很难熬。
那时会有这种事,是因为她在奴籍,谁都可以欺负她。
但眼下……
她突然很怕私通的罪名会让她再转瞬间就被贬回奴籍去——那也只需要皇后娘娘一句话而已,就像当年陛下一句话就可以赦免她。
酸梅满心惧怕,更加一声都不敢出,眼见手心上一道道紫痕愈加明显,只别过脸去不看。
三十板子打完,她脸色发白、额上沁了一层冷汗,偷眼看了看皇后的神色,目光停在那件衣服上,声色平静:皇后娘娘,奴婢以后再不会做这种事了,那件衣服……奴婢拿去烧了!
再喜欢的男人也不足以让她去死,何况一旦回到奴籍就是生不如死。
皇后却眉心一跳:你再说一遍?
奴婢不会再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了!酸梅急切地想让皇后相信自己的话是真的。
皇后神色复杂地打量她须臾:……你气死本宫得了。
酸梅一愣,皇后示意唯一留在殿中的白嬷嬷也出去了,睇着她道:我让嬷嬷罚你不是因为什么私通的罪名——若是因为那个,把你送去宫正司就是了,就一件衣服,在我眼里不至于。
酸梅怔怔抬头,有些不解,也难免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做的承诺。
她当真是很喜欢那个人的,每次见到他,她都开心极了。
皇后面色缓和:罚你是因为你说谎——上元的时候你告假出宫,本宫问没问你是和谁出去?你是怎么说的?
那时她说她就是想自己看看灯会、随处走走。可回来的时候泛红的双颊上透出的欢喜,显然是不同寻常的,皇后一眼就看懂了。
之后又有好几次,花朝、清明、端午、重阳的时候酸梅都出过宫,连在她回阮家省亲的时候,酸梅也出过门。她每一次发问,酸梅的理由都和上元时差不多,但每一次回来,酸梅脸上都是那种不同寻常的欢喜。
但因为酸梅一直以来太懂事听话,皇后一度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多心。直到阿杳无意中看到酸梅做的衣服给她拿过来,她才终于确信自己该问问这事了。
不光是上元那次,前前后后你骗了本宫多少回?——若只是心里觉得难为情,本宫不怪你,但你怎么也不能一边搪塞说不是、一边还承诺一辈子都要留在宫里。皇后一壁说着,一壁蹙眉蹙得更深,你和帝姬一起读了这么多年书,这点道理还不懂?一而再的这样蒙人,若是帝姬这样做,本宫也会罚她的。
在皇后看来,酸梅这个年纪了,春|心萌动太正常,不好意思说也很正常。
可她一边不好意思说实话、一边还要扯不肯嫁的假话出来,就有点过了。
酸梅被皇后问得愧疚不已,半晌才低着头道:奴婢知罪。
皇后复又一喟,指指那件衣服:说吧,做给哪家公子的?若是人家还未娶亲,本宫帮你提上一句。你这长秋宫出来的女官,身份上拿得出手了。
她觉得酸梅肯嫁人是个好事,从前酸梅说想一辈子留在宫里的时候,她总觉得这姑娘心里太苦了。
皇后娘娘……酸梅一时没敢说,觑觑皇后的神色,斟酌片刻委婉道,这人……奴婢配不上。
皇后循循善诱:先说来听听,眼下也没旁人在。当真嫁不了,本宫就当没听见。
酸梅咬着嘴唇踟蹰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低若蚊蝇的声音还有些磕巴:是……二爷家的大公子。
皇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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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觉得挺意外。
二哥的长子阮跃和酸梅……
实在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