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也应声,是呀。
一定是因为爹爹不在家,等爹爹回来,我们抓爹爹跟娘道歉去。
好呀好呀。
三人嘀嘀咕咕说着,已经到了前院。陆芷带着他们站在一旁,气氛肃穆,总觉不同寻常。有山雨欲来之感,让人心闷不安。
齐妙让刑嬷嬷将人数点了点,家里人多了,伺候的下人也多了,这一数,算上厨子车夫,已有二十三个下人。加上他们一家子,全部站在院中,院子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人已来齐,她环视一圈,有人低语交声,听出是在说丈夫早上拥兵一事,满院人惶恐不安。她刚开口,庭院悄然无声,纷纷抬头往她那边看去。
二爷的事想必你们也听了一些,我召你们来,便是要告诉你们。要去要留,我不强留。齐妙将手中一沓纸放在刑嬷嬷手中,你们大部分人是我买回来的,卖身契在这,要走,就上来拿它走。
一时满庭喧哗,齐妙说道,京师内乱,奸臣当道,战火很快便会殃及冀州。永王宅心仁厚,愿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我夫君不忍恩师受困,更不忍百姓受苦,因此揭竿起义,愿毕生追随永王。你们是我谢府中人,若是兵败,必会牵连。所以不愿留下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去,免得日后殃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话里真假,无人敢上前。等过了一会,才有胆大的试探上前,寻了自己的卖身契,末了不安,夫人是留在这,还是回老家?
我夫君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齐妙已有必死的决心,不敢心怀太大的希望,一旦有了希望,就更是担心。将命放下,那就能安心和丈夫一起共患难同风雨了。
下人纷纷上前,拿了卖身契走,倒是有些人还在犹豫,到底还是来拿了。
齐妙让刑嬷嬷将工钱给他们结了,开门让他们走。等院中寂静,留下的家仆,也有八人,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几人说道夫人待我们不薄,去了别家还不是被打被骂,倒不如留下来大人是个有福气的人,说不定能熬过去,我们还要跟着享福呢天下大乱,也没别的地方去了……
什么说法都有,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齐妙知晓这八人是可信的。简单重新分派了下,就让他们忙去了。
刑嬷嬷见她没给自己分任务,反倒是唤自己去屋里,心觉奇怪。随她进去,就见她从钱箱中,将几张银票交到自己手中,她忐忑问道,小姐这是做什么?
齐妙语气轻缓,刑嬷嬷回乡下老家去吧。
刑嬷嬷一顿,将钱推开,小姐这是什么话?老奴在齐家待了三十年,在谢家待了七年,我哪里有家了,这就是我的家。要走刚才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小姐您要是觉得我这老骨头没用,我不伺候您,我去伺候玉姐儿去,她是不嫌弃我这身老骨头的。
说着,眼已红了一圈,人老不中用。
齐妙也是眼中有泪,嬷嬷,你真觉得我是在嫌弃你么?
刑嬷嬷见她难过,忙收了狠话,那为何要赶老奴走?
我儿时就是嬷嬷伺候我的,等我嫁到谢家,也是嬷嬷陪着我。从太平县,一直到冀州,你都在这家里。我没有办法常见爹娘,府里带出来的也唯有你了,有些话不该是主子跟家仆说的,可今日已迎凶险,兵临城下,我便和你说,在我爹娘不在一旁的年月里,我是将你视作亲人的,每每寻嬷嬷说话,就像仍在娘家,可以卸下重担好好说。所以如今我不能留你,若荣华,我接你回来,就怕兵败,要了你的性命。
刑嬷嬷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疼着自己,泪轰然滚落,唤您一声小姐,就没有离去的理了。老奴舍不得玉姐儿他们,老奴带大了您,也想趁着能动,把玉姐儿他们也带大,看着他们嫁娶,再给他们带孩子。如今您赶我走,所什么荣华再见,到时候哪里有脸回来,现在也是没脸回去的,那样是不忠,要遭天谴的。
遭什么天谴,你若不走,我才难安。齐妙硬是将钱塞到她手中,嬷嬷,你就听我一回劝,回乡下去吧,这一仗定不会太短,哪怕攻克京师,诸王却谁也不会服气谁,这仗是要打五年十年,谁也说不定。趁着现在一路未乱,回去吧。
刑嬷嬷说什么也不肯,只求得齐妙落泪,刑嬷嬷才心软,又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了,真乱起来,她也跑不快,到时候不是拖累人吗?终于是想点头,也不肯拿钱,收拾行囊离开。
走时小玉正在屋里发呆,见嬷嬷也收拾东西,忙跑去拦她,嬷嬷也要走吗?嬷嬷不走好不好?你要是走了,娘会伤心的。
几句话说得刑嬷嬷更是痛心,抱着她好一会才松开,念着保重,便决然走了。越留越是走不了,倒不如狠心些。
小玉追到门外,看着她上马车,要追上去,却被酒婆拉住,她要是不走,你娘会更难过的。
酒婆婆,家里到底是怎么了呀?她不懂什么起义,也不懂什么拥兵,只知道家里发生大事了,她又问,酒婆婆,以后先生还会来吗?
酒婆说道,大概不会了。
小玉有些难过,上回先生罚她抄千字文,到现在她还没写完,想着先生来了她就耍赖。可现在……连可以耍赖的人都不来了。
想着,也不高兴了。
谢崇华和永王爷将将士安排好,以军营为据点,四周安营扎寨,征用民房。前提是不扰民,免得乱了民心,到时候只会自食恶果。
那冀州地图,还有临近的府州舆图都已在手。几人细瞧过后,许广也将那布告四周的起兵书写好,拿来给他们过目。
我派骑兵前去送信,若是快的,明日下午便能知晓哪些人愿意领兵降服。
那若是北边那些官兵不愿投靠,那该如何?
那就往南方集结势力。
谢崇华拧眉细看,南方虽然粮草充足,但已要入冬,冀州在北,到了南方只怕水土不服,将士都是北方人,长途跋涉一路行军到南方,怕身体受不住,而且如今京师正乱,何不趁机进攻,先占领要塞,也好挟天子以令诸侯?
永王说道,义弟想的太简单了,京师百万雄兵,虽说如今党羽纷争可能无百万将士,但厉太师可以指挥的,定有半数。我们人太少,还不能进京。
倒是可惜了。
的确是可惜。
不能一举攻下,真让厉太师喘过气来,到时候就算他们在南方势力壮大,也怕难抗衡。只是如今当真不是进京的时候。
若要南去,一路藩王不少,怕也会有阻挠,想吞我们的兵。
去北不行,南去又不行,那该如何是好?
将士争论不休,谢崇华摒弃杂念,钻研地势。冀州水陆畅通,因此早就了冀州的富庶。而水路更是比陆路畅顺,海口每日商行船舶百支,而船舶多往来利府,同样是兵强马壮,偏近京师之地。他拧眉说道,我们不走陆路,走水路去攻下利府如何?
许广低眉细想,眼神已有肃色,那利府的藩王是连安王,向来胆小怕事,知府也是年内新上任,我们奇袭的话,应当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接下他们的十三万士兵,那就能以利安府为点,向四周进攻,定是势如破竹。
永王蹙眉说道,可十三万士兵在那,如何能一举攻占府衙,夺得兵符?
谢崇华说道,声东击西。我们放出风声,要从讯州、东州两条陆路进攻,引诱他们重兵把守。到时候我们转而乘船,攻他们水路。府衙离海口远不过二里地,哪怕他们察觉,要调兵回来,也来不及了。
众人细想,越发觉得此举可行,只是冒险。可行兵打仗,哪里有十足获胜的把握。若能占领利安府,那不用冒险进京,更不用害怕南方水土问题,届时安心向四周进兵,兴许更能杀出一条血路。
细议一番,倒是只差一个。</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