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回沙发,手里紧紧揪着文件袋的一角,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念起了《地藏本愿经》。
慢慢的,心绪宁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黎朔睁开了眼睛。
赵锦辛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你来啦,等很久了吗?
还好。黎朔的手指重重搓了搓眉头,周总呢?走了吗?
走了。赵锦辛干净利落地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来了,我好去打个招呼。
为什么要告诉你?赵锦辛撇了撇嘴,我巴不得你们永远见不着。
黎朔皱起眉:你不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吗。
是吗,可能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解释过你和周谨行的关系,哪怕是说一句让我安心的话。
黎朔深吸一口气:我有什么好和你解释的?
赵锦辛眯起眼睛:哪怕我会误会,对你来说也无所谓是吗,我甚至连一句解释都不值得。
黎朔闭上了眼睛,他很想结束这一切。
行了,我不想和你吵架。赵锦辛抹了把脸,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不用了。黎朔站起身,把手里的文件袋扔在了茶几上,我今天来找你,是谈正事。
赵锦辛看着那文件,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不看。赵锦辛烦躁地说。
好,我念给你听。黎朔打开文件袋,轻轻翻着那叠厚厚的资料,这些东西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嗯……为了查到一些资料,还花了很多钱。时间跨度最远到四年前,有关恩南集团逃税、虚报配额、操纵股票、黑箱招标、行贿、假账、违反进出口检疫法的一些证据。
赵锦辛脸色骤变,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时间仓促,很多证据力度不够。黎朔面无表情地嚅动着嘴唇,不过媒体也并不需要那么确凿的证据,对吧?这些东西随便曝光一个,都能让你家的股票跳崖,到时候自然会有符合资质的机构去调查。
赵锦辛恶狠狠地瞪着黎朔,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你给我一个文件袋,我还你一个文件袋,很公平吧?黎朔沉声道,赵锦辛,你真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吗?我一开始答应你的条件,仅仅是担心我爸的身体。你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简直愚蠢至极,可笑至极。我不会陪着你胡闹,但你如果真的敢继续干蠢事,我奉陪到底。
对,我是愚蠢,我是可笑……在你眼里,我一定像个疯子吧。赵锦辛的声音愈发颤抖,眼神又凶狠又悲切,就像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
你就是个疯子。黎朔一挥手,那叠资料飞了出去,如雪花般片片飘落。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跟着凝固了,四周温度骤降,如寒冬莅临。黎朔望着赵锦辛的眼睛,胸口钻心般痛,你做了让我最厌恶的事,你跟邵群不愧是兄弟,但他……至少比你专情一些。
你真的认为,我会伤害你父亲吗……赵锦辛的眼眶一片血红,我只是没办法了,我解释了,我道歉了,我拼命想让你再相信我一次,可你、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狠。赵锦辛的眼里蓄满了泪,逐渐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多希望时光能倒流,他会阻止自己做一切的蠢事,他会牢牢抓住黎朔,永远都不放手。
黎朔轻轻咬住了嘴唇,视线突然变得无处可放,至少,他不敢去看赵锦辛的眼泪。他拼命提醒自己,这个可怜兮兮的赵锦辛,是装的,毕竟见识了这个人所有的恶劣面,尝过了那些獠牙、那些利爪,还要如何相信眼前看似无害的表象。
黎朔低下了沉重的脑袋,一步一步踩过雪白的纸,朝门口走去。
赵锦辛狠狠抱住了黎朔,用仿佛要把他嵌入身体的野蛮力量,狠狠地抱着,声音变得那般痛苦,黎朔,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走,相信我一次,再相信我一次,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爱你啊,不要走……赵锦辛像个孩子般,委屈地哭了出来。
黎朔瞪大了眼睛,拼命忍着盈满了眼眶的泪水,他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赵锦辛的背,哑声说道,等你成长到,担负得起一生一世的诺言时,你一定会遇到命定的那个人,可惜那个人不会是我了。
这一刻,黎朔不能更强烈的意识到,他有多喜欢赵锦辛,喜欢到他变成了一个懦夫,因为太恐惧失去而不敢拥有,毕竟他曾自信满满地栽过两次。他无法信任赵锦辛,无法承受再一次的撕心裂肺,所以他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
他们之间,也只能这样了。
黎朔试图推开赵锦辛,赵锦辛却一言不发地抱得更紧。
锦辛……
不要走,不准走。赵锦辛发出泣血般的声音,我会把你绑起来,我会把你关起来,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黎朔逐渐感觉身体要没有力气了,难言的愤怒、怨恨、痛心一股脑地涌入心脏,太沉重了,仿佛整个人都在被某种力量拖入黑暗的深渊。
不过是谈个恋爱罢了,为什么能这么痛。他不需要用极端的痛苦来验证所谓的真爱,他不要狗屁真爱,太痛了,他不敢要了……
黎朔开始奋力地挣扎,仿佛抱着他的不是他曾喜欢过的温暖的臂膀,而是布满荆棘地藤蔓,勒得越紧,他就越是鲜血淋漓。
两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绝望像沼泽,要将人溺毙。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忽如其来的闯入者也在瞬间打破了那层令人窒息的屏障,俩人都怔住了,僵硬地看着来人。
是邵群。
许久不见的邵群。
邵群震惊地看着他们,又看看一地的狼藉,他深吸一口气,甩手关上了门,用力搓了搓头发,沉声道:你们他妈的在闹什么?
黎朔趁着赵锦辛怔愣的片刻,用力挣开了束缚,抬脚就要走。
邵群拦在黎朔身前,恶狠狠地瞪着他。</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