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剑挟风来,惊起飞叶伤人。冷非颜横剑相格,这一次,两个人都是直接近身相搏,剑锋流转之快,将旋转的飞叶搅成飞灰。藏天齐却渐渐觉得无力,他的剑每伤她一分,她的剑就更锋利一分。
这样的人,这样的一种人……无惧无畏,无生无死,每一战都是她的最后一战。她会为此流尽最后一滴血,拼却一切。
在剑网越笼越紧的时候,藏天齐终于抓住一个时机,一剑刺中了她。然而冷非颜不退反进,锋利的剑身穿透她,却也限制了他!她右手飞快地挥出三剑,藏天齐只觉得右臂一轻,他低下头,只见右臂手肘处血流如注。
他的右手却未坠地,还握着剑,而剑仍然刺入冷非颜身体。
他缓缓后退,冷非颜身上伤处更多,她缓缓将剑拔出体内,随手点了几位穴道止血,然后说:你输了。
那时候她一身浴血,然而整个人却如同复生于死尸之上的厉鬼,妖冶而魔魅。藏天齐说:冷非颜,他竟然记住了她的名字,你为什么……竟会忠于慕容炎那样的人?
冷非颜解了衣带,勒住被贯穿的伤处,说:我从不忠于任何人。
藏天齐说:那你为什么屡屡和燕王作对?难道是为了钱?如果是为了钱……他勒紧血流不止的断腕,说:太子也可以给你,而且绝对大于慕容炎给你的好处!
冷非颜说:我要的,太子给不了。燕王也给不了,他们都太弱了。
藏天齐说:为什么?他们才是大燕正统!慕容炎这种鹰视狼顾之徒,难道反而能给你什么吗?
冷非颜说:正统?她缓缓逼近藏天齐,说:我不关心谁是正统。我也不关心,慕容炎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目光平静无波,藏天齐被逼得退无可退,他闭上眼睛,说:既然如此,藏某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一生用剑,败在我剑下之人不计其数。今日丧命于你剑下,也算善始善终。
冷非颜说:如果我要杀你,何必跟你废话呢?
藏天齐睁开眼睛,冷非颜说:你现在相信,你的存在于慕容渊或者慕容若都毫无用处了吗?
藏天齐没有说话,在这之前,他其实还是心存侥幸,毕竟生未逢敌,他还骄傲。可是今日一战,瓦解的不仅是他的武功,还有他的信心。冷非颜说:如果,我让你带着你的亲眷,离开大燕,此生此世,永不踏入玉喉关半步,你愿意吗?
藏天齐说:你不杀我?
冷非颜扬了扬手里的剑,说:你不同意我再杀你。杀完了你,再去杀你的妻儿老小,整个藏剑山庄鸡犬不留。
藏天齐惊住。冷非颜问:我不想站在这里,这里风太大。给我你的回答。
藏天齐再开口,字句艰难,说:我……我带着我的妻儿老小,退出玉喉关。从此以后,藏剑山庄子孙后代,永不踏入大燕一步。
冷非颜还剑入鞘,转身离开,示意巫蛊跟上。
她的背影窈窕婀娜,藏天齐问:冷女侠,你帮助慕容炎,到底有何企图?冷非颜脚步未停,显然并不准备回答,藏天齐说: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儿子和我最心爱的弟子,到底为什么丧命于你剑下。
冷非颜身形微顿,说:盛世太平。
藏天齐怔住,冷非颜继续前行。从握刀杀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再没有人能够拯救我们。但终归还是希望,这天下少一些像我们这样的人。为此,我的衣衫可以沾血,我的情爱可以幻灭。我可以生活在阴影里,失去一切。
等到下了山,巫蛊想过来搀扶冷非颜。冷非颜避开他的手,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铲除藏剑山庄。
巫蛊面无表情,说:原来你记得。
冷非颜一笑,贝齿都是血红的。她说:所以你要等一等,等到藏剑山庄的人都离开燕地,再将消息返入宫中。
巫蛊说:为了你的小白脸?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冷非颜笑得直不起腰,伤口鲜血瞬间染红衣带,她似乎不知疼痛,只是说:巫蛊,比起他你更像小白脸,除了吃醋什么都不会。
巫蛊气得脸色铁青,半晌却终究还是说:我们擅作主张,他可能会怀疑你的忠诚。
冷非颜轻轻按住伤口,笑着说:他一直就知道,我从未有过忠诚。
藏天齐返回现在藏剑山庄临时的住宅,藏夫人见他一身血,早已是吓得面无人色:老爷!您这是……然后她就发现藏天齐的右手,至肘以下,都没有了。
她握着那断臂,眼泪喷薄而出:老爷!
藏天齐拍拍她的背,说:不要紧,还有一条命在,已是别人手下留情。不必痛惜。
藏夫人说:到底是谁,连老爷您也……
藏天齐进到屋里,说:不必再说了,立刻发信召回藏歌。通知所有藏家人,收拾细软,我们尽快离开大燕。
藏夫人听到这里,倒是松了一口气,问:老爷不再插手燕王的事了吗?
藏天齐在桌边坐下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说:我已尽力,藏剑山庄如今毫无战力,我总不能连藏歌也搭上。他用左手拍拍爱妻的手背,说:走吧,以后这天家之事,咱们再也不管了。
藏夫人擦干眼泪,说:我这就派人传信给藏歌。
藏天齐点点头:让他直接前往玉喉关等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冷非颜能够准确地在伊庐山南脊找到他,可以想象,她对整个藏剑山庄的动向,必定了若指掌。
慕容炎这样狠辣的人,不会只是派人警告他。万一对方改变主意,他们只有任人宰割。
而此时,封平正在跟姜散宜喝酒。姜散宜府上,不仅酒好,歌伎也好。封平与他同饮,姜散宜说:封统领觉得,此舞如何?
封平说:我等粗人,不通音律舞曲。
姜散宜大笑,说:男人不是一定要懂音律,但是女人是一定要懂的。说罢一拍手,两名舞伎步履轻盈地走过来,水袖带香,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最后顺势倒入他怀里,封平没有拒绝。
姜散宜说:说起来,我一直想将犬子姜齐安置于军中。但是总是不得时机,封统领跟随陛下年深日久,可否提点一二。
怀中美人举杯,喂了封平一口酒。封平说:陛下对左苍狼十分信任,姜相就算能安排姜公子进入军中,也不会得到重用。军中多是温砌旧部,全都向着左苍狼,不会给他机会建立军功。
姜散宜沉吟不语,其实他也知道,只是他更知道,军权有多重要。
封平说:不过,姜相眼下有另一件紧要的事可以做。
姜散宜顿时转过头,说:封统领请讲!
封平说:陛下初时势微,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无法从明面上去做。比如经营酒色场所、不择手段地敛财,甚至……暗杀一些棘手碍眼的人。</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