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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儿子。覃妈端着炒好的青椒炒鸡蛋进来,把盘子搁在饭桌上:热吧,热就把衬衫脱了,在家就穿个背心,凉快。这天气,都立秋多些日子了,还热的什么似的。
覃家吃饭时候向来安静,即使不至于食不言寝不语,可也不至于把饭桌时间当成交流时间。
对了,儿子你那个朋友前两天来家里的找你的,我说你平时都住学校分的房子那边,就周末回来。覃妈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茄子:你是不是自个儿一个人就不好好吃饭糊弄的?我瞅着你这都瘦了。
没有,天热没胃口。覃梓学几分无奈,赶紧转移话题:谁来家里找我的?这两天也没人去学校那边找我。
叫什么来着,覃妈一拍脑门:小伙子唇红齿白的穿的可时髦……
覃爸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倒腾那些俄罗斯的东西,也不正经上个班,就是个倒爷。
这下覃梓学知道是谁了:王伟是吧。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对对!王伟!覃妈埋怨的瞪了一眼自家老头子:你看看你说话多难听?人家小孩每回来都大爷长大爷短的,有礼貌还机灵,哪回也没空着手上门,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我怎么了?我那是为他好。覃爸为人方正古板,学问做多了,见不得这种投机倒把游手好闲的人:正经找个单位多好。
覃梓学不参与他爸妈的拌嘴,琢磨着王伟这一趟去俄罗斯回来,也有小半年过去了。
还是他妈的大嗓门把他思绪拉回来:王伟带了不少洋货,肉罐头,洋酒,还有鱼籽罐头,儿子你回头都拿回去你那边吃。
吃完饭捡完碗,覃妈硬要拉着儿子出门散步消化食儿。一家三口都心知肚明,这是当妈的有话要跟儿子说了。
覃梓学有点头疼。他能猜到是什么话题方向,所以最近都不太想回家。
儿子,覃妈一路跟街坊邻居打着招呼,一直到没什么人的巷子口,这才开口:你今年也三十二了,你别怪妈老叨叨这件事儿,好好个大小伙子,各方面条件都不差,怎么就不可成家呢?昨天你孙姨还跟我说,她侄女刚分去第二机械厂,办公室文职,挺好个姑娘……
妈,覃梓学觉得嘴里发苦,晚上吃的菜都窜了味儿一般:这事儿我觉得我们达成一致了,您也答应过我不再管了。
覃妈理亏,声音小了:我这是为了谁?啊你说!我跟你爸还能活几年?以后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看着他妈开始老三样的抹眼泪,覃梓学没辙:妈你别这样。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学校给分了房子,研究所那边有课题我也得去帮忙,多充实。
说你生活呢,谁跟你说工作。覃妈前后瞄了两眼,扯了下儿子衬衫的衣角,声音更低了,更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在东安那两年,在当地处对象了?
心脏猛的拎起有落下,丰富的血液直冲大脑,带来短暂的眩晕和眼前光影的重叠。
覃梓学握了下拳:没有,妈,你想多了。
那我就不懂了!覃妈简直抓狂:一开始你还敷衍我,介绍对象给你你好歹去看看。这两年倒好,懒得应付我了是吧?直接见都不见。儿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路边院子里探出的几枝绿叶,在路灯的映照中投下婆娑斑驳的黑影。
覃梓学看着那些影子,定了定神:妈我这人的性格太木讷无趣,工作起来也顾不上,不适合家庭。我心里有数,您就别逼着我祸害别人家姑娘了。
是不是,覃妈眼神飘忽着,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那啥,王伟……
覃梓学结结实实吓一跳,嗓子眼都紧了:您说什么呢!王伟有对象!
啥?覃妈先是疑惑的挑眉,继而哭笑不得的给了自家儿子后背一巴掌:混小子想哪儿去了!我是说,你别是被王伟和他对象影响了,所以才不想成家的。你忘了,王伟那对象我还见过。
没有。
覃梓学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吐出这两个字。
是啊,王伟有次傍晚来家里找自己,是季鸿渊开着吉普车送过来的,就停在胡同口。
自家妈当时刚好买菜回来,离老远就看着俩小年轻一个车上一个车下的凑那儿亲嘴。老太太开明,没觉得多伤风败俗就是挺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快步就走过去了。
倒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听着坐驾驶室里那人说话,低沉沉的男声:去吧,我停这儿等你。
然后覃妈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亲亲热热的称呼,叫自己覃姨。一回头正好看着王伟拎着两袋子东西过来,眉眼弯弯的,唇红齿白。牛仔裤白球鞋,可不正是刚刚站在车下跟人亲嘴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