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禾便把袋中的东西一一翻出来,给她摆出来看。他给她念了师父的信——不过是些照顾她的老生常谈。缇婴兴奋:还有呢还有呢?没有其他礼物么?缇婴还要求:你再讲讲你的故事嘛。江雪禾不紧不慢。他照着她要求的做,背过身去找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能哄小孩玩。而他背身之时,一道光从袋中飞出,飞入缇婴的识海。江雪禾瞬间察觉,他回头要查看时,却怔住了——江雪禾失声:师妹!他一眨眼没看,他的小坏蛋师妹,已经趴在床上,把师父的信撕成了一个个小纸片,在乱抹着玩。床上堆满小山一样的纸堆。江雪禾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挑挑拣拣,从一堆纸片中拼出来歪歪扭扭的字——师兄只疼小婴。江雪禾:……缇婴托腮装傻:怎么啦?我在读信!江雪禾心想:你不会又是只挑你喜欢的字眼,乱拼乱写地读吧?可以这样读信的吗?第19章梦之有二6江雪禾目光落在师兄只疼小婴上。缇婴立即趴下,用手臂挡住,手指抠了抠褥子上的一团线。好像是野鹧鸪。静一会儿,他最终问出的话十分没有杀伤力:你知道撕了信,便看不到信中内容了吗?缇婴恶意满满:你不是都看完啦?我就喜欢这么看信!江雪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一二,缇婴以为他会像前师父一样长吁短叹。江雪禾慢悠悠:师妹开心便好。他背过身,继续从师父的玉袋中翻找小玩具给缇婴玩,不再提信的事了。他看得开,缇婴却因为他的不在意而几分不甘。江雪禾仍记得方才那缕从袋中飞入缇婴怀里的光,他见缇婴压根不提,心中有了数。想来师父与小师妹之间有些秘密,不方便他知道。他一个外来人家,确实也不应多问他们之间的事。但是,追杀缇婴的人……江雪禾就此问缇婴。缇婴郁郁寡欢:他们嘛,小门小派,是我们千山派的邻居,和我们一样没什么本事。他们觊觎我们的功法,觉得我能复活人……缇婴顿了顿,涉及门派秘辛,她目有迟疑。难道师兄不知道?江雪禾答:我不曾跟师父学过门派术法。不过想来世上不可能有复活之术,他们多半是误会了。缇婴:……哼,你什么都知道咯,讨厌。缇婴略有些郁闷,听见江雪禾问她:师妹,我说我是师兄,你只询问几句,就相信了?万一我是冒名顶替呢?缇婴低着头玩纸条。他将一个可以遁地十里的小法器从师父的玉袋中,放在她面前的床榻上。缇婴便玩小玩具: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坏人呢?江雪禾:……他开始沉思,他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失范?小婴若从此以后就以为,长得好看的都是好人,那是他的错吧?调皮的缇婴从床榻间仰了头,特别快乐地欣赏他烦恼的模样——她的乐趣之一,就是欺负人呀。前师父经常被她闹得叹气呢。可是……这个师兄是真的静若处子呢。她这么混蛋,他都只是安然静坐,眉头微拢,看起来仍是淡然得很。缇婴鼓腮。更让缇婴在意的是——她盯住了江雪禾的手,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你干什么呀!江雪禾手臂被她一压,女孩软而热的气息歪歪斜斜地扑过来,他僵了一下,维持着自己一向的从容,才有功夫伸臂揽住她,不让她扑到自己怀里。他低头顺着她目光看。他枯如柴木、布满伤痕的手中,从师父的玉袋中拣出了一大沓黄色符纸。而缇婴面有怒容。嗯?符纸怎么了呢?缇婴跪在他面前。她许是觉得凶恶未必有用,她便既有怒色,又眼波楚楚,扯着他袖子晃一晃。缇婴哼哼唧唧:好心的师兄,我不要学画符,不要继续学大梦咒。大梦咒和鬼魂有关,好吓人的啊。缇婴眼中挤出泪:她想拜玉京门,不就是为了不学习这些画符术,远离大梦咒吗?江雪禾了然。嗯,他想起师父的信中内容——师父确实说,要他有空教教缇婴道法,监督缇婴把法术好好学完。江雪禾俯眼问缇婴:这便是你方才撕信的原因?才不是!缇婴炸毛,揪住他袖子,掐他手背,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红眼兔子,我只是告诉你,我不学画符,你教我我也不学!不要拿大师兄的身份压我,师父在这里,我也不学!江雪禾的手动了动。缇婴连忙挪开掐他手的手,叉着自己的腰,昂头瞪他。大有绝不屈服、与他誓死抵抗的架势。江雪禾似乎笑了一下。但缇婴还没看清,就听他依然慢条斯理:好,我不教你,也不逼你。你愿意学什么,就自己学什么。缇婴狐疑看他——真的?他颔首。他永远这副沉静轻柔的模样,缇婴犹豫一二,还是不相信他会违背师父。她伸手戳一戳他手中的符纸,继续板脸:那这个是你打算拿来做什么的?缇婴:我知道,你肯定想现在哄好我,不跟我闹。等我和你亲起来了,你再骗我学画符,学大梦咒。你一看就有很多骗人的法子,我才不会上当。前师父就经常这么干!江雪禾垂下的眼睫如同栖息的蝶翼,蝶翼沾了烛火星子,秀丽又朦胧:我没有很多骗人的法子。我也没有你要学的心法口诀,如何闹你?缇婴语塞一下:……不管。你肯定会的,我不信你!缇婴闹半天,江雪禾半晌没说话。缇婴有点累了,她偷偷转脸看他,见他将符纸放于一旁,开始收拾其他器物,放回玉袋。缇婴的偷看,让他回眸。缇婴转开目光。江雪禾:师妹,你受了伤,该睡觉了。缇婴才不呢:你是个骗子,而我是坏蛋——我不睡觉。若不睡觉就是坏蛋,坏蛋的标准未免有点低。江雪禾手张到半空,缇婴以为他要打她,吓得往后躲。他手指在半空中虚画几下,一支笔便落入了他手中。这让缇婴更加警惕——他可以凭空画符,可见天赋极好,本事还厉害,教授她绰绰有余。如此,她更应提防才是。江雪禾的笔,落在了一叠符纸上。笔墨落在最上面的一张符纸上,烛火跳过弯弧形状的帷帐牙钩,落在江雪禾身上。这个少年俯身,悬腕写字。一缕发丝贴着颊垂落,搭在他宽松的乌袍上。而烛火最终,定格在他的手腕上。他那带着伤痕的腕骨像雪玉一样,晃得缇婴看了好几次。江雪禾在符纸上写了和符咒完全无关的几个字——小婴养育手册。缇婴瞠目,眸如玉水。江雪禾温声:师兄不教你法术,师兄养你几日,符纸用来写几张日记。这样好不好?狼毫从他手中消失。缇婴仰着脸:……可是为什么呢?他拿捏着分寸,把女孩塞入褥中,手没碰到她什么——我从来没和你待在一起过,想借此多了解你。待你二师兄来了,我便把日记交给你二师兄,日后不再干涉你。如此,小婴愿意睡觉了吗?不好好睡觉,长不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