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禾一怔。他纵是十恶不赦,却也不是在师妹面前。江雪禾收回发带,自我谴责:抱歉……他反省的话还没说完,那小女孩眼珠灵动一转,神色由方才的幽怨变得狡黠。一把什么粉末被她洒向他,江雪禾屏息后退,缇婴人已经摸到了门框上,拉开门。缇婴探在门边吐舌头:大坏蛋,你一个人玩吧,我走啦。缇婴跳出去,却一头撞上门。她傻眼抬头,捂着被撞红的鼻子,发现自己真的撞上了门——而她拉开的木门,只是一个骗她的法术,她还是被困在屋内。糟了。缇婴赶紧猫腰朝别的方向逃,但身后的师兄显然脾气也没有好到任她继续妄为的地步。缇婴左手摸向胸怀,手才伸到一半,被少年微凉的手指扣住了伶仃细腕。缇婴弯腰屈膝,右手从绣花鞋底摸出三枚针,还没刺出去,她手指便被打了一下。缇婴吃痛,眼泪差点被打出来。江雪禾从后贴来。为防止小师妹又使什么花招,他一手扣她左手腕,一手圈住她右手指,将缇婴提溜到墙头,抵在角落。江雪禾好奇:我是大坏蛋?缇婴:哼!江雪禾语气微沉:那我便坏给你看。怀里的少女瞬间一抖。她是个小矮子,衬得江雪禾压迫十足。小姑娘闭着眼装好汉,小脸煞白,睫毛飞颤。她抿着咬得雪白的唇,不吭气,看着好不可怜。江雪禾眉骨扬一下:她也有硬骨头的时候?他心中微静。他眼波一动:我不坏。顿一下:至少对你与师父不坏。缇婴心想:坏蛋当然不会说自己坏了。我前师父都说了,身负黥人咒的人,自身都是有些问题的!江雪禾哄她:你总闭着眼,师兄怎么和你说话?缇婴心想:鬼才是我师兄。缇婴等着凶恶的惩罚,自然不肯睁眼。说不定一睁眼,他就拿他身上那些鬼怪吓她。他说不定和追杀她的人是一伙的……她好天真,竟然让他帮忙埋尸。缇婴自己吓自己,想的越来越害怕,却是一只手伸到她面颊上,将她噙到口中的一绺发丝拂开,好好地为她别到耳后。他手指擦过她脸颊,在她乱躲中,不小心碰到了她颤抖的睫毛。二人都停了一下。他气息清又淡。这种感觉……缇婴心咚地一跳。--玉京门中,掌教仙逝,五位长老合力处理门内大事。正堂中,布下一个北斗阵,灵力在夜空中飞烁,被牵引着进入正堂。一道道神识被引入。每一道神识进入阵中,都化为一人。很快,北斗阵内,便有三人的神魂一同现身,看向光华凛冽处,坐镇阵眼的玉京门五位长老。五位长老,四男一女。四位男子中,最年轻端秀的那位,面若冰霜身如雪临,与唯一的玉京门年轻女长老相挨而坐。那女长老比起其他几位,则是眉目温婉,恰如杨柳风柔,海棠月淡。女长老分明最好说话:几位深夜到访玉京门,可是来为掌教烧柱香?与她相挨着的宛如冰霜的年轻男长老则冷冷道:玉京门是四大仙门之首,若只是神识拜访,来烧柱香,恐怕不妥。来人们一滞。这年轻男长老,名唤沈行川,是当今天下的剑修第一人。正是如此,他才能力压众人,成为玉京门五位长老之一。旁边的女长老是沈玉舒,沈行川的亲meimei。她似乎没什么厉害的……众人认为,她能成为长老,是走了她亲哥哥的后门。玉京门如今真是良莠不齐。掌教仙逝,五位长老中,有两位都如此年轻,修为必然比不上其他人了。今夜的不速之客,显然都不是很在乎这五位长老。一道大腹便便的神魂冷笑:贤侄贤妹这话说得唐突。我们与白掌教相交一场,听他仙逝,悲不能已,都是老朋友,提前过来看看怎么了?五长老中的花长老眼神一闪:提前?那大腹便便的神魂便笑:听说玉京门在选弟子,正好,我们几个门派也很多年没选过弟子了。总不能天下的好苗子都被玉京门收走。这一次,我们几个商量着,过来送一送白掌教,顺便,与玉京门联手办一办选赛。四大门派一同选弟子,这盛事,必然能吸引来有天赋的孩子们。省得孩子们东奔西跑,不清楚自己到底该拜入哪个门派,白白浪费时间。玉京门中的五位长老闻言色变。花长老说:恐怕不好招待。我等还要迎新的掌教登位……另一道苍老声音不怀好意地加入谈话:正好,我们帮忙相看相看,看几位长老,谁有资格当上玉京门的掌教。这话分明是想左右玉京门的掌教之位。沈行川当即起身,手向下一张,一柄寒剑递出,风霜凛凛。花长老立刻斥:沈师弟住手!这岂是待客之道?沈行川长身昂立,冷目看着这几道神魂。这几个神魂各个修为高深,哪里怕他。先前那大腹便便的神魂笑:沈师侄急什么?我们只是看热闹罢了,看玉京门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好让我等瞻仰……那插话的苍老声音在此又道:玉京门这些年一直稳居四大仙门之首,都说玉京门是仙君青木君所创……可是我们一直疑惑,青木君到底是不是仙人。我们谁也没见过他的仙迹……听闻仙人不死不灭,白掌教仙逝,玉京门群龙无首,是不是应该请仙人出山主持大局?如此,玉京门便明白,这几人是来试探他们底蕴来了。沈行川垂眸:千年前,青木师祖为伏魔而与魔同陨,天下皆知。岂会再显灵现身?你们到底是什么心思,自己清楚。那苍老声音讪笑:只是拜访罢了。但是他们分明是不满玉京门仙首之位,想重新换个排名。一道无奈的青年声音尴尬地夹在他们中间:不要吵架,都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玉京门的花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商量后,含笑:几位掌教既然要到访,要与玉京门一同选拔弟子,我等却之不恭,自然扫榻相迎了。今夜来临的几位神识一怔,目的达到,他们这才纷纷离开。--山下客栈中。缇婴被江雪禾困在墙角,模糊地想到了自己的梦。梦中师兄好像就这样过……缇婴个头娇小,他与她说话必须俯首帖耳。这个姿势把她堵得牢牢的……哼,她想砍掉所有个子比她高的人的脚踝!缇婴在心里乱骂师兄时,听到江雪禾低声:小婴,我是你师兄。缇婴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她忽然听到门窗啪的一声,有什么从夜空中飞入内室。缇婴刷一下睁开眼,扭头看到一只纸鹤驮着一个很大很重的袋子,辛辛苦苦地拍开窗。纸鹤飞入屋中,看到打闹的二人,不知道该朝向谁了——这是前师父的纸鹤。江雪禾垂下浓郁长睫,眼波温和,又因温和而生起一种妖冶绮丽的蛊惑之美:小婴,我真的是师兄——你从未见过的大师兄。寒夜风清,纸鹤拍翅。靠在墙头被少年拢住的缇婴,蓦地抬头,仰头看向江雪禾。第18章梦之有二5属于前师父联络方式的纸鹤公然从窗外飞入,徘徊在江雪禾和缇婴之间,不知道该朝向谁。这似乎可以说明,江雪禾真的是她的亲师兄。从来记忆很差的缇婴,此时模模糊糊想起前师父哄她睡觉时,好像确实讲过大师兄——但也不过提一嘴罢了。缇婴又岂会因江雪禾的一面之词,相信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师兄呢?于是,缇婴板着脸:对暗号。江雪禾一扬眉。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师兄容貌发生了些变化——他眉毛轻轻一动,有一种惊蝶掠水、春雪融山的清艳之美。江雪禾的声音却还是沙哑如旧的:可以。缇婴声音娇脆: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