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福临在永安寺住了两天,陪伴他的,是玉林通琇大师的徒弟行森。
他们并没有只是闭门讲经论佛,今日一早,便去了紫禁城后面的景山,爬到最高处俯瞰整座皇城。
福临说,站在景山上看,紫禁城似乎也没那么大。
行森道是,皇上若因天下之大而觉皇城小,那是胸怀广阔,但若仅仅觉得皇城小,便是内心受到压抑束缚。
福临长叹一口气:朕这辈子,没有一件舒心顺意的事,所谓的压抑束缚,恐怕都习惯了。从小到大,任何事,永远都会有人在朕的耳边说不可以不能做,你错了。
福临看向行森:你说,他们又为什么,要推选朕这样一个人来做皇帝呢?大师,这世上,真的有天命之子吗,那些亡国之君,又是什么呢?朕,争得过天命吗?
行森道:皇上既是天命,又何须争?
福临摇头:朕不是,在他们眼里,朕从来都不是。
紫禁城里,葭音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不自觉地回过身,远望北边的景山。
添香问小姐在看什么,葭音道:说不上来,突然就想看一眼。
此刻元曦从景仁宫前转出来,笑道:姐姐等不及来接我了?
二人结伴,从坤宁宫东侧门穿到西侧门,再去慈宁宫,葭音挽起袖子,亲手为佛像擦拭尘埃,忙忙碌碌停顿下来,再拈香顶礼,外头阳光已明朗了。
姐姐,佛经里究竟有什么?元曦问,我到现在也不明白。
葭音含笑道:不是佛经里有什么,而是我们心里有什么。
元曦摇头:不懂。
葭音说:也许,我也不懂,不过是能名正言顺,有个清净的时辰。礼佛的时候,谁也不敢来打扰,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姐姐不担心皇上吗?元曦突然问,不如等下就去永安寺,把皇上接回来。
我担心他。葭音低头拨弄手腕上的佛珠,怅然道,可我让他难过了,他可能不想见到我。
难道,又是为了吴良辅的事?元曦问。
我不许吴良辅再踏足承乾宫,我让添香去传的话,他一定伤心了。葭音道,原本至少还有我,能顺着他。
元曦笑道:之前我就直接问他,难道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还不如一个奴才,他气得都不要再理我了。
葭音很惊讶,紧张地问:真的吗,你和皇上吵过架了?
元曦不以为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皇上不会真的生气不理你了,他就是拉不下面子。葭音反过来想安抚元曦,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元曦颔首:我是经历过姐姐没经历过的那一段,我和皇上那都不能算吵架,不过是在某件事上有分歧罢了。你是没见过他和孟古青吵架,下回去坤宁宫时,姐姐仔细瞧瞧,有些地方被孟古青砸出的坑,这么多年了还没修补呢。
是吗?
她只做了两年的皇后,可坤宁宫里的家具摆设,换了又换。她急了就砸东西,打人,发狂。元曦如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她可真洒脱啊。
葭音道:可我记得你说过,皇上怕是把一辈子的耐心,都给了静妃。
元曦颔首:我至今仍深信不疑,让皇上付出一切耐心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姐姐,是孟古青,她让皇上彻底走上了不断怀疑自己怀疑他人的路。
葭音心里很难过,不自觉地转动佛珠,元曦凑近了些说:姐姐,去吧,去吧皇上接回来,就当是我求你。
你别这么说。葭音道,我今日就去。
永安寺里,福临归来吃了碗素面,就去禅房歇着了。
这么多年,其实就算失去四阿哥后陪伴葭音来这里的日子,他也没丢下过朝政,吴良辅还捧着奏折跟在后头,可这两天,他连笔和纸都没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