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刚才细细观察福临的神情,少年天子的喜悦,几乎要从天灵盖上冲出来,更坐实了东莪心里猜测的一切,皇帝方才那个你是指谁,不言而喻。
福临则不敢多问,今日能得以相见,已是心满意足,只能在回宫路上,问吴良辅看见什么。
比起皇帝来,吴良辅倒是把董鄂小姐看得真真切切,他一路给皇帝说:格格在小佛堂里供奉了摄政王和福晋的灵位,据说是知道董鄂小姐深谙佛学,便请她来为摄政王和福晋诵经超度,奴才也不懂这里头的规矩和道理,但董鄂小姐的确住在郡主府了。
朕看她气色不错,穿着樱粉的衣衫,就该这样才好。福临说,都离了萧府了,不必再素服守孝,看着凄凉。
皇上说的是。
对了,开春暖和,你挑些鲜亮好看的料子送去格格府上。福临吩咐吴良辅,就说是给格格做新衣裳。
是给格格还是给心上人,吴良辅再明白不过,但是他不得不提醒皇帝:皇上,这件事儿,您还是早些向太后说明的好。
福临眉头紧蹙:容朕再想一想。
郡主府上,葭音绞了一把热帕子,递给格格擦拭泪痕,她温柔地问:格格,您又哭了?
东莪浅笑:和皇上说起阿玛额娘的事来,一时心酸难耐,我知道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他心里何尝不敬重他的十四叔呢。
格格保重身体。葭音道,摄政王和福晋,必定盼着您此生安稳。
东莪道:安稳必然安稳,皇恩浩荡。她喘了口气后,好生道,皇上突然来了,吓着你了吧,往后皇上大概还会来,你只管在后院待着,皇上不会为难你。
葭音解释道:今日是有人说格格想见我,我才到前头来,误以为圣驾已经离开了。请格格恕罪,奴才往后会谨慎些。
你阿玛送你来陪我,是怕我闷,也怕你闷在家里。东莪道,但我不能总缠着你,等过了一年半载,你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就回家去吧。你还那么年轻,我会替你向太后求情,允许你自行婚配,将来再找个好人家。
葭音笑道:您若是向太后求情,太后必定要问格格自己为何不嫁,格格,奴才愿意侍奉您直到您出嫁。摄政王对董鄂家恩重如山,就让奴才代替阿玛,向摄政王向您尽忠。
葭音啊。
如此,奴才也有容身之处。葭音坦率地说,就算回了娘家,心里也不踏实,客人亲眷往来时,总觉得……给阿玛和继母丢脸了。
别这么说,难道你愿意守寡吗?东莪道,也罢,你安心留下,太后必定不许我孤独终老,我早晚还是要嫁人的,你就陪我到那一天。
皇宫里,二阿哥高烧不退,最终连太后都惊动了,亲自到阿哥所探望,允许宁嫔暂时留下照顾孩子。
福临赶回来时,玉儿已经回慈宁宫,他先去看过福全,安抚了宁嫔几句后,便来向母亲问安。
皇上,你对东莪,不可太过交心,要有所防备。玉儿并不在乎那董鄂氏住在哪里,但东莪在她眼里,不啻是冻僵的小蛇,就连雅图都曾说,不该让东莪多进宫。
朕明白了。福临显然不高兴,忍不住道,额娘不是一直很疼爱东莪,为何……
疼爱是一回事。玉儿道,皇上要明白自己的立场,别让东莪探究到内廷秘闻。
福临心中不安,他就觉得,母亲必定是知道了一切的事,两人不摊牌,互相较着劲。
他真怕哪一天,额娘会把葭音从京城赶出去,甚至像孟古青那样,一夜之间消失了。
皇上今日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玉儿道,她懒得再提什么福全了,儿子根本没在意不是吗。
是……福临跪安,气冲冲回乾清宫。
吴良辅关上门,道:皇上您看,您该早些……
额娘她必定什么都知道了,她为什么不说破呢?福临没好气,朕还是不是她的儿子。
吴良辅如今再如何自以为是,也深知不能挑衅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好生相劝:皇上您是急了,把什么都往坏处想,您想啊,太后手眼通天,必定早就知道这件事。太后那样在乎您和皇室的体面,若是不答应,只怕早就出手,连安王爷和奴才都吃不了兜着走。
福临愣了愣:什么意思?
吴良辅再三道:皇上听奴才的,错不了,你好好和太后解释请求,但凡太后点头的事儿,还有办不成的吗?您当然是太后的儿子,正因为是儿子,难道不是儿子求着母亲,反过来要母亲求儿子不成?</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