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元宵宴,齐齐格因眼睛哭得红肿无法见人,没有入宫赴宴。而宴会上不见宸妃的身影,皇帝也是心不在焉,虽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可席中每一个人都各怀心事,酒过三巡时,大玉儿就退下了。
走过凤凰楼前的台阶,回想两年前,那天她若一道赴宴,必然也会和姐姐一道退回内宫,赛音诺颜氏会不会就不敢出手,又或者,她是把自己从台阶上推下去?
世上哪有什么如果,有的只是残酷而无奈的现实,她走到关雎宫前,呆呆地望着门上的匾额,宝清悄悄从里面出来,轻声道:娘娘,主子她才睡下。
哭累了?
是、是……啊宝清眼圈儿一红,低头绞着手指,哭得可伤心了,今年比去年更伤心,奴婢本来还以为,会一年好过一年。
一会儿姐姐醒了,来叫我。大玉儿温和地吩咐,宝清你不要害怕,也别胡思乱想,不论姐姐怎么样,谁也不会怪你。
宝清含泪摇头:奴婢不想,奴婢什么都不想,奴婢只要一辈子跟着主子。
大玉儿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宝清:傻丫头,别哭。
却是此刻,屋里传来动静,海兰珠从梦中哭醒不小心将身边的枕头推在地上,玉儿进门来,见姐姐伏在炕沿伸手要去捡枕头,赶紧上前搀扶住,果然姐姐一抬起头,便是满脸的泪水。
海兰珠慌忙地擦掉泪水,却被玉儿抱在怀里,妹妹轻抚她的背脊:哪怕一年之中,只有这一天,姐姐也尽情地哭吧,没有人会怪你,谁都不会怪你的。
为什么这一次,我就是走不出来?海兰珠哭道,明明我该麻木了……
姐姐这句话,外面的人,也都这么说。
虽然皇太极命科尔沁和海兰珠的夫家,抹去了她二十六岁前所有的人生,但宸妃是寡妇来嫁的事,至少当世活着的人都是知道的。
也许千百年后再也没人知道宸妃曾经发生过什么,可眼下每个人都觉得,她都失去那么多孩子了,早该麻木了,不过是她的命,命中无子。
但病死的孩子,和从自己怀里被夺走摔死的孩子,这样的伤能一样吗,病死的孩子,她能怪天,摔死的孩子,她只能怪自己。
大玉儿耐心地安抚着姐姐,她什么安慰的话都不用说,她知道姐姐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要坚强。
海兰珠在妹妹的怀中渐渐冷静,是刚才的噩梦,又让她回到了两年前的今天,平静下来,还是能恢复几分精神,终究也是过去两年了。
今天齐齐格没来呢。大玉儿绞了帕子给海兰珠擦脸,端来参茶让她顺顺气,一面玩笑着,等过几天她来了,我们一起笑话她呗,她不是很硬气地要给多尔衮纳妾吗?估摸着被多尔衮狠狠收拾了一顿,没脸来见人了。
平静下来的海兰珠,可以和妹妹玩笑,但她也同情齐齐格,温柔地说:她没有孩子的心结,一辈子梗在那儿,时不时地就崩溃了,怪不得她。
我想好了,倘若有一天,她真的发现多尔衮对我有意而要和我翻脸断了情分。大玉儿无情地说,那我也不会挽留,原本我们的立场,就是站在生和死之上,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
海兰珠问:皇上会杀了多尔衮是吗?
大玉儿朝门外看了眼,她知道皇帝不喜欢自己对姐姐提这些残酷的事,轻声道: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齐齐格必然也没得活,兴许连东莪也……
海兰珠并不惊慌:毕竟,不是他们死,就是皇上和你我,还有姑姑。
大玉儿道:所以现在,能对她好些,咱们就对她好些。
海兰珠靠在垫子上,沉默许久,忽然道:玉儿,姐姐能求你一件事吗?</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