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弦便起身:砚青才搬家过来,这里缺少家什也是正常的,正好我有个美国带回来的热水壶,是用电的,很方便,明天我拿过来吧。是全新的,我放着也没用,我那里房子小,没地儿放,拿你这里你正好充分利用了。孟砚青正要拒绝,陆绪章道:那先谢过了,正好,我和砚青都喜欢喝茶,你真是急我们所需。孟砚青顿时一个眼神扫过去:和你也没大关系吧?叶鸣弦却很无所谓地笑道:没什么,我也好久没和绪章坐下来一起聊了,改天有时间我来拜访,正好我们三个一起品茶,我带水壶,就麻烦绪章带些好茶来了。陆绪章唇边浮现冷笑,他倒是很能反客为主。当下他淡声道:那是自然,改天我给你打电话,约下时间吧。叶鸣弦当即起身就要告辞,孟砚青见此,也不愿意厚此薄彼,便对陆绪章道:绪章,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吧。陆绪章听这话,便用不甘心的眼神瞥了一眼孟砚青。孟砚青并不退让:毕竟我现在是单身,又很年轻,天晚了,你们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吧?她淡淡地道:还是说,你们留下,我走?这话一出,叶鸣弦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地看向陆绪章。陆绪章笑:说得是,鸣弦,我们走吧,来,一起走。*孟砚青把他们送出大门后,客气话没多说,直接关门了。她的态度如此明白:你们两个,我都没兴趣。月光下,胡同里,被赶出家门的陆绪章和叶鸣弦并肩走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孟砚青不在,陆绪章连装客气都懒得,直接了当地问。你呢?叶鸣弦不答反问。反正比你早吧。陆绪章笑道: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还有亭笈在,这就是间接血缘羁绊。叶鸣弦淡声嘲讽:我看她只是想要儿子吧。陆绪章:那她要的也是我儿子,不是别人的儿子。叶鸣弦瞥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很有优越感?陆绪章:我在她心里,总归和别人不一样吧。叶鸣弦:对,你们不一样,毕竟你们几年夫妻,还有一个孩子。陆绪章:你知道就好。叶鸣弦却忽而笑了,他用很轻的声音道:可是我很好奇,她当年嫁给你,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如今重活一世,她竟然怎么也不愿意回头了,你说这是为什么?陆绪章瞬间被点中七寸。叶鸣弦拿出棉手套,从容戴上,之后看向陆绪章:虽然她现在也拒绝了我,不过没关系,对她来说,我总归是新鲜的,还是可能试试的,而你,她已经吃腻了。陆绪章冷笑,反唇相讥:可她当年到底选了我,没选你。你说,当年你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她都不想选你,如今你都三十四高龄了,凭什么认为你用你那残存的一点男色能吸引她?他挑眉:新鲜?哦,也对,你喜欢吃腊rou,哪怕风干了,你也要说一句,新鲜腊rou好滋味。叶鸣弦当即沉下脸:你以为自己年轻吗?陆绪章:是啊,不年轻了,我都当父亲的人了,儿子都十四岁了,哪能年轻,反正一个年纪就要有一个年纪的样子,儿子大了我还装嫩那也不像样吧。还是那句,我有儿子你没有!我年纪大了我有儿子,你没有!我有儿子我可以放心老了!叶鸣弦好笑:绪章,你以为她当年真喜欢你吗?要不是她怀孕了她根本不会嫁给你!陆绪章:所以你什么意思,她当年瞎了眼,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在质疑她的决定?你以为怀孕之前不需要做点什么吗?叶鸣弦一时无言以对,这话题他没法继续。陆绪章:说实话,不要怪她不给你机会,你陪她爬了城墙摘了酸枣,可她最后还不是选我?说明她到底觉得和我在一起更合适。他淡淡地道:鸣弦,怎么哄她高兴,这是我七岁开始的童子功,你还是差远了。叶鸣弦挑眉,打量着陆绪章,半晌,突然笑了。他望着前方的路灯,道:绪章,我记得你年少时便通读哲学著作?陆绪章:嗯?叶鸣弦:你应该很清楚,人和事物都是会变化的,你永远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他侧首,看着陆绪章:她依然是孟砚青,但又不完全是,她是一个全新的孟砚青,你如果试图用过去的方式来对待她,那注定没有任何结局。陆绪章却道:你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你认出来了吗?你确认那就是她了吗?叶鸣弦神情略顿。他见到孟砚青,确实觉得就是,但并不敢确认。陆绪章看他反应,便已经料到了。他笑道:你说得对,我从小哲学学得好,我知道你学得不怎么样,但最起码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或者说你是做科研的,你做研究,应该明白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他淡扫他一眼:我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那是孟砚青的灵魂,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她就是她,我不需要犹豫,也不需要怀疑。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我可以忽略那些细枝末节,一眼看到她的心里。叶鸣弦微眯起眼睛,看他半晌:那是因为你们到底几年夫妻。陆绪章嘲讽一笑:你可以这么认为,我们拭目以待。第61章上阵父子兵陆绪章回到家中,儿子的房间还亮着灯,灯光从蓝条纹窗帘透出来带着莹蓝的光晕。他径自敲门,里面传来陆亭笈含糊的一声:请进。陆绪章推门进去,便看到儿子很没正形地将一双长腿搭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厚沓资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满婶,你放那就行了。显然陆亭笈以为是满婶。哦。陆绪章轻挑眉。这么一出声,陆亭笈顿时意识到了,他僵硬地回首,看到了陆绪章那没什么表情的脸。陆家的规矩,站有站姿,坐有坐形,陆亭笈平时再敢和陆绪章顶嘴,但有些铁规矩是祖父母那里从小耳提面命的,是刻在骨子里的。他缓慢将两腿收回来,之后站起,立在了陆绪章面前。陆绪章看着眼前的儿子,论个头,和自己差不多,只是到底少年人,比自己肩膀要窄瘦一些。他声音温煦:在看什么?这么晚不睡觉?陆亭笈:学习资料,这是母亲给我的,她让我学。也许是因为刚才自己那没正形的坐姿,陆亭笈难得有当儿子那低人一等的感觉。他挠了挠头,解释道:母亲说了,我可以提前开始高中的知识,学好了可以和她一起参加高考,我看了看,倒是也不难,就想着我学好了可以教她。陆绪章看着那桌上的一大沓资料,一看就是复印件。他拿起来,翻了翻:从你母亲那里复印来的?他当然明白,这资料就是叶鸣弦说的那一份,叶鸣弦给孟砚青的。他看着儿子在上面做下的一些简单记号,道:都看懂了吗?陆亭笈汇报道:还行,有些不太懂的就多看两遍,而且这里面还有习题和答案,可以自己在脑子里验算下习题,对对答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陆绪章随意往后翻着,发现最后面的那几页也已经有些记号了:看了多少了?陆亭笈:数学看得快,已经看完了,化学比较简单,我打算最后看,物理已经看了一多半了。陆绪章:行,那你明天不用上学了,就过去你母亲那里,万一她有什么学习的难处,你帮忙解决下。陆亭笈一听自然高兴,不用上学,还可以赖在母亲那里:好!陆绪章抬眼,看向这高兴得仿佛要撒欢的傻儿子,道:亭笈,你从小就聪明,这一点我从不否认。陆亭笈毫不谦虚:对,我也这么觉得。他补充说:估计遗传了母亲。陆绪章:那你就把这些功课都研究透了,去教你母亲。陆亭笈:我就是这个打算,不过——他纳闷:父亲,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陆绪章示意儿子坐下来:我们父子好好聊聊。陆亭笈:好。房间内已经烧起来地龙,暖融融的,陆绪章只穿了薄羊绒衫,整个人看上去很闲淡从容,也很让人放松。陆亭笈难得一本正经起来,认真听着。陆绪章轻叹,声音温和:亭笈,我一直觉得你足够优秀,又生在我们家这种环境中,你随便学学就受益一生了,对你的教育你祖父cao心更多,我一直不希望给你什么压力,我也觉得没必要。他看着儿子,非常诚恳坦率:比起兢兢业业学习,非要证明自己多么优秀,我更希望你能随心所欲,能享受年少的恣意,无拘无束。陆亭笈微抿唇。他知道父亲说得是实话,一直以来,父亲对他极少管束,许多事都是听之任之,当然也不是不管,他只是把控大的方向。这点来说,他还是比绝大多数父母要好很多。陆绪章看着儿子低垂的眉眼,他有一双圆而亮的眼睛,琥珀色,跟猫儿一样,这点像极了少女时代的孟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