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点上,他总是能知道她的喜好。柔软的羊绒围巾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恰到好处地熨贴着她,这样很舒服。她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他:下不为例。陆绪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视线轻淡地看向远处的广场,很不经意地问:这么讲究?该不会你现在已经有人选了吧?孟砚青:我只是觉得现在关系既然不一样了,那我们应该有分寸。她看着他,笑道:听儿子说,你好像有合适的对象了?陆绪章看了她一眼:他这么和你说?孟砚青:他可能有点想偏了,大概这意思吧。陆绪章略抿了下唇,之后点头道:可以,这儿子不白养,知道我年纪大了,得赶紧给我找排面。孟砚青笑了:你到底什么情况,我对此并不关心。但是从现在开始,请注意距离,别牵扯不清的,不然反倒让别人心里不舒服,那样也很耽误我的前途。她淡声补充说:你总不能故意耽误我开始新的恋爱吧?陆绪章心里一梗。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如果我不注意分寸,我就是想耽误你新的恋情?孟砚青颔首。陆绪章:如果我耽误你新的恋情,就是小心眼,不舍得给你置办嫁妆?孟砚青摸着那舒服的围巾,笑着说:我们相识多年,我相信你会为我好,不会节省那点钱非挡着我的好姻缘的。陆绪章:……他终于明白了,她痛快答应自己的要求,敢情在这里等着他。孟砚青笑道:所以呢,为了洗清你的嫌疑,有什么好的,记得给我介绍介绍,你们单位要是有年轻有为长得又好看的,我觉得也可以,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一定了解我的口味。陆绪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孟砚青笑道:相对的,我也会和儿子谈,让他知道,他父亲还没有这么道德沦丧,不会霸占我的财产,这样也可以缓和你们的父子关系。陆绪章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半晌,终于道:可以,你说得都对。孟砚青笑道: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陆绪章看着她笑,突然想起来:既然你说到分寸,那我也和你提一件事。孟砚青:什么?陆绪章:我们的儿子现在可不是四岁,而是十四岁。孟砚青没明白:然后呢?陆绪章:十四岁了,是不是也应该有个分寸?别整天亲亲热热的?比如握手这种动作,别人会误会,也不太合适。孟砚青怔了下,之后冷笑:那怎么了!陆绪章,你是不是看我和儿子亲近你不舒服?陆绪章:我只是提醒你,毕竟你们现在生理年龄只差五岁,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了。孟砚青好笑:这不需要你提醒,你还是好好做过自己的工作,我心里都有数。陆绪章无奈看她一眼。之后,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存折,农业银行的,递给了孟砚青。孟砚青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的自己名字,最新存的,整整六千块,存折里面还加了一张纸条,上面分别写着家里和工作单位的电话号码。其实你给我三千就够了,当然,给我这些也挺好。这样她买房子后,还能多出来三千块,手头就会很宽裕,也能做一些别的事。陆绪章:多出来的三千,你自己留着花吧,这些应该足以应付一些日常用度了。他解释道:我手头有些资产,但是匆忙之中要想筹措太多现金也不太可能,你回头万一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孟砚青颔首: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陆绪章颔首:可以,很可以。一时又道:单位那个电话号码是我办公室的,上班时候你要是找我,就打这个,下面那个电话号码是家里的,这两年才申请安装的。孟砚青:知道了。正说着,就见那边红旗轿车开过来了,孟砚青看着车牌眼熟,要问时,陆绪章已经道:好了,你儿子回来了。孟砚青:……她淡看他一眼:亭笈对你有情绪,你说怪谁?有他这样当爹的吗?陆绪章承认:怪我,当然怪我。他这么说着,那边红旗轿车的车门开了,陆亭笈推开门。他一下车,便飞奔到孟砚青身边,一把扯住她,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之后怒目瞪着陆绪章,琥珀色猫眼一脸提防。陆绪章看着儿子,他但凡有一根尾巴,那一定是炸毛竖起来的。他并没理会,而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亭笈,我让老李开车送她过去首都饭店,你陪着去吧。我先回家,等到家,我们谈谈。陆亭笈不吭声,瞪着眼睛,一脸敌意。孟砚青安抚地握住儿子的手: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懂点规矩,和你父亲说再见。她这么一说,陆亭笈看了眼陆绪章,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再见。陆绪章淡颔首,径自上车了。陆亭笈看陆绪章上车,这才略松了口气,之后陪着孟砚青上车。陆绪章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玻璃,就那么看着他们母子。一直到那车缓缓开走了,他才收回目光。*上了车后,碍于司机在,孟砚青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抚陆亭笈让他放心。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道:看,这是你父亲的围巾,他看我冷,给我围上去的。陆亭笈一看到那围巾,马上眼神排斥:你干嘛戴这个,这个颜色是男人戴的,一看就不好看。孟砚青看看儿子,心里想着,其实父子关系也不能全怨陆绪章,儿子也实在是对这父亲敌意很大,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等好不容易到了首都饭店,下车后,孟砚青也不着急回去,就和陆亭笈在路灯下,寻了一处座位,坐着说话。孟砚青便把自己和陆绪章谈的结果说给陆亭笈:亭笈,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他给了我六千块,这样买完房子后,我还能有多出来三千块。至于嫁妆,他既然做了安排,那就让他安排吧。其实她现在就算马上拿到嫁妆,基于现在的社会环境,她也没办法卖出很多钱来。就这点来说,她前后从陆绪章那里拿到七千块,也够了,至少能解她一时的麻烦。陆亭笈一听,却马上黑脸了:谁知道将来呢!那么远呢!孟砚青纳闷,探究地看着儿子:你干嘛总把你父亲想得这么坏?陆亭笈神情微顿,闷闷地道:我想得不对吗?孟砚青略沉默了片刻,才道:根据我所知道的,你父亲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他出国那几年确实把你放到祖父母家中,但是等他回国后,不是赶紧把你带在身边吗?他工作太忙,确实没办法经常陪你,但吃穿不愁你的,学校给你挑最好的,我看他也时常和学校了解你的情况吧?虽然陆绪章这父亲当得不够优秀,但好歹是及格的,不至于招来儿子这种怨愤。陆亭笈别过脸去: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孟砚青笑了声: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其实那些东西,都不是寻常物,我如果拿到,怀璧其罪,反而引来麻烦,这些年他既然能妥善保存着,那就让他保存,反正我们乐得轻松。再说了,她之前如果想谈个恋爱什么的,估计他还看不惯。现在好了,她是公明正大谈起来,他只能从旁看着,还说不得什么。*陆亭笈送了孟砚青回家后,已经是很晚了,胡同里只有一盏路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把他的身形拉得很长。他推开大门,便见满婶匆忙从屋子里走出来迎他:你可算回来了,锅里给你留着饭呢,还吃吗?陆亭笈摇头,看父亲书房窗户透出光来,便道:我父亲在房中?满婶:嗯。她看了看书房方向,声音压低了:我看先生情绪不太好,进屋后就没出来,不知道怎么了。陆亭笈听这话,面上便有了些许讥诮:他还心情不好?满婶叹:亭笈,你看你,怎么说话呢,先生工作忙,估计是最近累了,他还得cao心你,这几天还特意给你学校打电话问起来。然而她不提也就罢了,一提这个,陆亭笈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他冷笑一声:那我可得当个孝敬儿子,我进屋看看他去。说着,他径自过去陆绪章书房。他站在书房前,敲了两下门,里面便传来陆绪章没什么波澜的声音:进来吧。他推门进去,就见——陆绪章已经脱掉了羊毛大衣,只穿着简洁的白衬衫和笔直的长裤,身形颀长地站在镜前。书房的灯光轻洒在他肩上,他的脸庞藏在阴影中,看上去很是高深莫测。陆亭笈心中狐疑,不过还是上前:父亲,我回来了。陆绪章没看他,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回来,是想和我算什么账吗?陆亭笈:父亲,你想多了,我不需要和你算什么账,母亲和我讲过了,她和你之间的事,你们会处理,所以以后我不会插手。陆绪章微颔首:那就好,以后关于你的教育问题,我也会多和你母亲商量,你可以多和她谈谈——说到这里,他淡瞥了儿子一眼:当然,以后你也应该没事多去看看你母亲,不然她一个人,总归让人不放心,是吧?陆亭笈听着这话,疑惑,不过他还是看着那个站在镜子面前的陆绪章:好。陆绪章:行,你出去吧。陆亭笈点头,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