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曜的嘴唇动了动,他呆呆地看着周楚澜,很想说点什么,但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了,准备出发。大家到我这边来集合,我们排成一个长队上山。郑南蕴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先走了。周楚澜挑着东西,就往郑南蕴那边走。下了一夜的雨,路面非常湿滑,泥泞不堪,他的黑色雨鞋一脚就踩进了泥地里,迈出的第一步似乎有些吃不住重量,他的膝盖往下弯了弯,眉头瞬间紧蹙。你腿怎么了?李卓曜赶紧跑过去,扶着扁担的一侧,试图帮他减轻重量。不碍事,老毛病。周楚澜淡淡地说,又侧头看着李卓曜,补充道:你松手吧,这样我两边重量不一致,不好挑。哦哦,对不起。李卓曜立即松开手,椅子在半空中晃了一下。这些椅子是高骏特意找木匠按图纸打的,全是实木材质,很沉,一把将近30斤重。重吗?李卓曜轻轻地问。此刻他的心里很难受,像掀翻了调味瓶。还行,不重。可是你肩膀都压红了。两三天就能好。周楚澜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李卓曜的脸。我来帮你挑。李卓曜立刻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他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上大学之前,连一件衣服都没洗过。毕业出来工作,也基本不做家务,每半个月请个保洁来家里大扫除一遍。他看着周楚澜平静的脸,挺直的脊背,两边肩膀上被压出来的红痕。天气很热,周楚澜的汗从脖子那里开始往外渗,沿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慢慢流淌。周楚澜的身体很结实,是那种精壮的结实感,皮肤也不是很光滑,一看就是做惯了活儿的。但是李卓曜望着这样一个做惯了粗活的山里的男人,却本能地想要替他承受肩膀的重担。我来挑。他又重复一遍,向周楚澜伸出手。别。这里脏,你回去。周楚澜挑着东西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着李卓曜的脚尖。李卓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脚上的运动鞋面上已经沾满了污泥。出发。郑南蕴的声音再次响起。周楚澜转过身去,挑着两个椅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了上山的泥泞路里。李卓曜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失神。李导,李导……齐振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哦,齐村长,有什么事?他如梦初醒,回头看着齐振权。齐振权却嗫嚅着,吞吞吐吐。村长,有什么事您跟我直说就行。李导……你跟那个周楚澜,好像关系还行?齐村长小心翼翼地问,同时一直观察着李卓曜的表情。还不错。他人挺好的,之前在他们家加油。哦……有个事情,我觉得您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关于周楚澜的……什么事?李卓曜走近一步,紧盯着村长的脸。就是……周楚澜他,曾经杀过人……第八章别跟我这种烂泥来往什么?李卓曜的大脑里一片轰鸣,像有一个炸雷劈在晴日的碧空。麻烦您说清楚点,这究竟怎么回事……他勉强维持着自己语气不发生变化。齐振权叹了一口气。周家这个小子也是点儿背,出去玩的时候碰上抢钱的了,钱包丢了气昏了头,直接把那个小偷给杀了,说是连续捅了十几刀,吓死个人……在牢里蹲了四年多,前两年才放出来。李卓曜发现自己的双腿颤抖的几乎要站不住,他后退了小半步,紧紧地扶着身旁的一棵马尾松,手在树干上攥紧,青筋暴露。哎,这娃也是命苦。他妈死的早,从小就是他爸把他拉扯大,又学美术,那玩意儿老花钱了,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大学,怎么就这么冲动呢……齐振权自顾自地说着,发现李卓曜在旁边一言不发,又继续补充道。李导,你也觉得挺可怕的吧。学美术的高材生,那手是用来画画的啊,捅人的时候居然抖都没抖一下。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高智商犯罪,我跟你说,就这样的人,平常看着不说话,最容易走极端……今天要不是怕人手不够,我也不会喊他来……好了。李卓曜打断了齐振权的话,觉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又按下来。村长,这事儿就先别跟其他人说了。我知道就行。我肯定不说,说了你们节目组那些小姑娘们估计也要害怕,耽误工作。齐振权去旁边休息了。巨大的震惊让李卓曜有些呼吸困难,胸口很闷,像被人塞了一块纱布。周楚澜?杀过人?还连续捅了十几刀?社会新闻里面有时也会出现类似激情杀人的报道,凶手失去理智,一时失控将对方杀死。但李卓曜的直觉告诉自己,周楚澜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这个男人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沉重又神秘的气息,因为背负了太多,所以习惯性隐忍。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卓曜蹲在泥地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的大脑很混乱,有太多迷雾解不开。他从没抽的这么猛过,厚厚的烟雾把他包裹住,呛得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