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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迷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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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王宫内,宣城王战败、柏山城已失的战报呈上了盛王案头。

竖子胆敢!萧昳又惊又怒,他大发雷霆地撕碎了文书,狠狠地丢在地上,全身颤抖不止。

跪地的将领浑身血污,他抬起头试探性地问道:陛下,可要……六殿下撤军回京?

撤军?!撤什么军!盛王怒不可遏,柏山城已失!潜龙卫折损大半!他撤军带回来的那些残部又能做什么!

将领想说宣城王撤兵回来守卫国都,起码还能护住皇宫、保皇上性命无虞,可现在盛王暴怒,定会将他的劝谏曲解为在拥立宣城王为王,他不敢触其眉头,话涌在嘴边好几次又咽了下去。

……是。

盛王又问道:宣城王现在在何处?

回陛下,潜龙卫递来消息,宣城王率残部逃脱了景军追击,现在在柏山城与京都之间的王伏山中稍作休息。另一个将领回道。

被人打得抱头鼠窜还说‘稍作休息’!盛王忍不住又骂:他身边不是术士能人辈出么!竟然输得一败涂地!

出了口怒气,盛王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他想到,凛儿的侧妃早早失踪了,恐怕早就死了,现在京中竟无一人可以牵制萧凛。萧凛独自带兵在外,便可能会自立为王,更可能像叶家一样倒戈澹台烬,这该如何是好?

盛王着急地踱起了步来。

他又想到战报里说道攻下柏山城的将领中就有叶清宇,他又不由得对叶家心中生恨。

莫说叶清宇、叶啸,他的姑母身为长公主,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尊宠不断,竟然也跟着逃出了盛国。

早知道,他就该把叶家那个唯一的嫡女叶夕雾扣住作人质。

叶家老太太和叶啸将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有她在,叶家这些人怎么敢轻举妄动?

……陛下?

见盛王面色阴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将领忍不住提醒。

盛王挥袖坐下,思索了半晌最后还是道:让宣城王退守王都。再怎么置气他也不可能拿京城当儿戏,毕竟现在能用的也只有凛儿了……

是!

陛下英明!

将领们退下后,盛王独自在王座上坐着。

看着地上残缺的战报,他那向来从不肯放松的脊背却有了一种倾颓之势,喃喃道:难道……

走到今日这般局面,是他的错么?

陛下!

一个内侍匆匆进了殿,手中还捧着一枚玉佩,陛下,有一名女子想要献策于陛下。

盛王一拍扶手:孤是阿猫阿狗都能见的么?!让她滚!

是、是……

内侍要退下,盛王突然瞧见他手中的玉佩,说道:等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内侍惶恐不安地回道:是、是那女子的信物,她说,只要给陛下看一眼这个,陛下就会见她。

呈上来。盛王命道。

内侍慌忙将玉佩呈给了盛王。

盛王拿起玉佩认真端详,道:三足乌纹,这是景国的王室之物。景国王室的人怎么会找他,难道是……

让她进来。盛王道。

是。内侍匆匆下去。

没过多久,他带回来了一个高冠长袍的女道士,正是澹台明朗身边的符玉。

符玉微微一笑,甩了甩拂尘向盛王行礼:盛国陛下。

盛王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你有办法对付澹台烬?

陛下明鉴,那澹台烬能势如破竹、入盛如无人之境,是因为他手中有一只妖军。符玉道。

盛王面上浮现不耐烦:此事天下人尽知,又何须你来提醒孤?

符玉微微一笑:若盛国陛下也有这样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妖军呢?

你是说……萧昳心下大喜,愿助孤炼成妖军?

符玉颔首。

萧昳却没有被冲昏头脑,道:若是你们有这个能力,为何不直接去对付澹台烬?反而好心来帮孤?

符玉道:我主侥幸从澹台烬那厮手下逃脱,保住性命实属不易,哪里还有力气炼制妖兵?可我主又发誓必报此仇,因而才想到来助盛国陛下一臂之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盛王思忖片刻,又说道:可现在来看,澹台烬不日将兵临城下,孤等不了你的妖兵炼成,还有没有更快的法子。

陛下若肯冒些险,我主倒有一法。

可以澹台烬至亲之人的骸骨为引,再加九双童男女和一个亲近之人一起献祭,方可使陛下达成所愿。符玉含笑看着盛王,不过此咒法必须要至亲之人的骸骨。

盛王颔首:好,只有何难,孤自会派人去取。两人心照不宣,都明白了他们所说的骸骨是谁人的骸骨。

至于亲近之人……盛王轻笑,将那疯侍女拉来即可。

符玉拱手行礼道:待盛国陛下准备好一切,符玉自会告知陛下作法施咒最好的时机。最后,她抬起头,与盛王相视一笑。

柏山城中,风声正紧。

城头,盛国的山茶旗不复存在,景国的三足金乌旗肆意飘荡。

景军一列一列从街道穿过,或押解叛逃的盛军,或在各个市井处张贴告示,间或有人提高了声音喊道:

陛下有令!不得伤及无辜、惊扰百姓!

凡盛国子民,不愿归景者,可于城门处验身后自行离去!

盛国百姓原本惶惶不安,生怕景军烧杀抢掠甚至屠城,没想到景军进来这几日来都颇有秩序,并没有迁怒百姓。而且,他们还搭起了一个个棚子,为愿意留下的盛国百姓分发粮食与药品、安置房屋。

如今宣城王逃了,皇帝又暴虐自大,而景军看来早晚会将王都攻破,有钱有势的人还能举家迁往别处,可那些无家可归、一贫如洗的百姓又能即便逃去哪儿呢?

于是,一天一天过去,景军赈济的棚子前逐渐聚拢起了人。

这一日,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在街角处看着施粥的将军,咽了咽口水。他们是之前从迦关、墨河一带逃来柏山城的,现在柏山城又失守了,但他们已经跑不动了。

终于,带头的那个中年男人抱着自己已经快要饿昏过去的女儿,他狠了狠心,说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走吧。等景国人要杀他们的时,他们再奔命吧。

嗯。

一行人本就又饥又渴,他们紧紧地盯着施粥军士舀起来的清粥,按耐不住又仓促地往前走去。

忽而,领头的男人撞上了一个女子。

他头晕眼花,约莫看到对方精致秀美的鞋,生怕自己撞了不得了的人,护着孩子便跪了下去:小、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贵人莫要与小人计较……

怎么回事?

一旁的景军听到声响,连忙来了几个人查看情况。

他们来势汹汹,将这几个流民吓得魂飞魄散,扑通地接连跪下:别杀我!别杀我!这是这些时日来他们做惯了事情。

为首景军将士喝道:先起来!别瞎嚷嚷!说完,便让其他兵士将他们扶了起来。

随后,他才看向那刚刚被撞的女子,发现她生得异常美貌,便正义凛然地问道:姑娘,发生何事?是不是他们欺负了你?

叶冰裳扶着自己的肩膀,缓缓抬起了头。

……无事,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叶冰裳看着撞了自己的那个流民,轻声说道。

这时,那景军将士身旁的一个小兵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天上道:看。

他抬头看去,看到半空中有一只流光飞彩的三足乌环绕着这位姑娘,心知这恐怕是王室之人,便咳嗽了一声,放轻了声音:那你有没有事?

叶冰裳摇了摇头。

好了,你们都散了吧!要吃粥去排队!那将士又说道。

那几个流民忙不迭地爬了起来,朝着粥棚跑去。

等等。

就在这时,叶冰裳叫住了那个抱着女儿的男人。:

中年男子强撑着一口气紧紧地抱着孩子,有些害怕又有些戒备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貌若天仙、身形纤瘦,她发髻轻挽,鬓发间只插了一支浅紫色的珠花,一身雪青色衣袍,外面披了一件纯白的狐裘,那露在狐裘斗篷外的手指也是修长白皙、干干净净。虽是独自一人出门在外,却连景国这些老大粗的将士对她都有七、八分敬意,一看便知是某位出身不凡的大家闺秀。

可是,对于他们这种战乱中的流民来说,这样一个美丽、高贵的人物更像是一张催命符。因为她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所有人在这里丢了命。

她在发热。叶冰裳却说道。

男人愣住:啊?他顺着叶冰裳的目光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儿,南儿……?连忙去自己粗糙的手掌摸女儿的额头。

南儿在发热,他为何不知道?

男人晕头转向,连摸女儿的手都在颤抖却毫无自知。

因为你也在发热。叶冰裳又说道。

景国那将士让人上前查看了一下,确认两人皆是高热,便说道:我带他们去旁边看大夫,其余没病的人去排队吃饭。一旁便有大夫坐镇。

是!

其余的流民跟着将士们去了,那将士抱拳对叶冰裳说道:姑娘,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叶冰裳缓缓地开口:好。

中年男子抱着女儿亦步亦趋跟着将士走向义诊的棚子。

偶然间,他回过头,看到那个女子独自还站在原地。

她抬头看着天空,眉眼落寞、红唇轻抿,周身透出一种寂寥又迷茫的气息,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处,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娘……爹……

怀中的女儿呓语了一句,让中年男子回过了神。

他低头看着自己女儿,看到她的小脸煞白,颧骨处飘着不正常的红色,一时间心疼得无以复加,泪水也渐湿了眼眶。

那样的人,怎么会像他们一样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呢?

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澹台烬议完军事,出门找到叶冰裳的时候,她正在施粥。

那身狐裘被脱了下来,扔在一旁。叶冰裳挽着袖子,长身玉立地站在粥棚里,娴熟地盛粥、递碗,神情温和、语气轻柔,一如她还在盛都时为百姓施粥的模样。

谢谢!

多谢!

看着一碗又一碗的清粥从她的手上递到了百姓的手上,澹台烬忽然觉得有一丝恍惚,就像是他穿越时光,看到了曾经的叶冰裳——或者说,她从未变过。

廿白羽翻身下马,上前问道:陛下,要……

不用了。澹台烬摇了摇头,等等。

他没有上前去帮忙,就这么等到了叶冰裳施完了粥,才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粥棚的将士原本还想感谢叶冰裳帮忙,却不料看到了陛下身边的廿首领,廿白羽对他摇了摇头。将士看了看两人,了然大悟地带着其他人退到了一边。

澹台烬。叶冰裳轻轻偏过头,注视着来人,你来了。

澹台烬穿着一身不惹眼的玄衣,墨发半披,周身无一饰物,却衬得肤色愈冷白、唇色愈红艳。他的面部轮廓冷峻利落,眉眼线条极为锋利,整个人看起来冰冷又漠然,可当他看向叶冰裳的时候,那双眼眸里却又像蕴含了万千流星、脉脉秋水。

嗯。澹台烬握着她的手走出了粥棚,看到她的指尖都被烫得泛红,不疼吗?

叶冰裳看着自己的手,道:疼……也不疼。

不做些事,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很难受。

叶冰裳抬起头来,问澹台烬道:澹台烬,我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我是什么人了?

我不是说过吗?澹台烬轻轻一笑:你是我的爱侣,是因为受伤才忘了许多东西。

受伤……叶冰裳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澹台烬微微低头,将她脸侧一缕滑落的发丝勾起,放在耳后,好了,出来这么久,累了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说完,他便示意廿白羽将马牵来了。

他将叶冰裳扶上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牵住缰绳将叶冰裳护在怀中。

澹台烬吩咐道:回营。

是!

廿白羽等人也纷纷上马。

而那只护送叶冰裳的三足乌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一阵,发现这儿用不着它了,才拍了拍翅膀,朝着营地地方向飞去。

叶冰裳靠在澹台烬的胸膛上,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与天边的浮云。

骏马有节奏地行走,她的心中却更加迷茫、空落——明明依靠着她最信赖、最重要的人,可她却只觉得自己一叶扁舟漂在湍流之上,摇摇晃晃、没有方向。

待澹台烬和叶冰裳刚抵达营地内主将营帐,叶清宇匆匆来报。

陛下……

他看到澹台烬将叶冰裳从马上抱下来,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虽然知道这是鲤鱼精,但看着她用大姐叶冰裳的脸柔弱无骨地靠在陛下怀里,叶清宇还是觉得很别扭。叶清宇又想到,幸好面前这个女子不是叶冰裳,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来面对她。

澹台烬扶着叶冰裳站好,问道:发生了何事?

叶清宇神情一凛:回陛下,发现了宣城王的踪迹!

在何处?澹台烬问道。

叶清宇回道:王伏山屏南涧。

越过屏南涧,便离盛国王都不远了,澹台烬明白这是萧凛撤回盛国王都。他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廿白羽带术士、月影卫一千人即刻前往王伏山屏南涧,拦截宣城王。

是!廿白羽行礼后匆匆离去。

叶清宇有些紧张:陛下不是说不会追杀宣城王么……

澹台烬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萧凛此番回京定会死守王都,孤为何要放虎归山?再说,朕从来说的都是‘生擒’。

叶清宇连忙拱手说道:臣无心失言,还陛下恕罪。

他明白自己刚刚那番在意萧凛的话会让澹台烬对他的忠心生疑,可萧凛除了是盛国宣城王之外,对他来说是一个让他很是欣赏的友人,他并不愿意见到萧凛死于自己的刀下。

宣城王是谁?

忽然,一个柔软而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是叶冰裳。

澹台烬收回了警告叶清宇的目光,低下头对她温柔地说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不必管。

叶冰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澹台烬这才继续发号施令:命张弛松、宁向,领兵三千,叶清宇领兵两千,其余人等留守柏山大营……

是!

是!

想起炽翼军和翩然,澹台烬又问道:翩然到何处了?

叶清宇回道:明早应该能到。

澹台烬颔首,最后说道:更衣,孤要亲自去擒拿萧凛。

叶清宇担心他的安危,皱眉:陛下,天色渐晚,山路湿滑……

不用说了。

澹台烬打断了他的话,萧凛身边那道士有几分厉害,仅凭你们几个对付不了。

想起那位自己都该喊一声小师叔的庞宜之,叶清宇点了点头:遵命!

那位虽嘴上一直说着不会干涉凡人的争斗是非,可一旦涉及到萧凛,他必定会尽全力帮忙,澹台烬的顾虑不无道理。

诸将士散开,各自点兵整列,而澹台烬回营帐换了一身甲胄。

他回过头看着叶冰裳,说道:你在此等我回来……

叶冰裳却眉头微蹙,有些不悦地道:我也要去。不知为何,等这个字让叶冰裳心里一阵不快。

澹台烬握着她冰冷的手,耐心地劝道:天快黑了,山路也不好走,我担心你受伤。而且,你忙了一下午,脚不疼吗?

可我不想要再等了。

叶冰裳看着他,倔强的眼眸里隐有一抹悲伤。

澹台烬轻叹了一声:那你不能离开我,明白吗?

叶冰裳点了点头:嗯。

说完,澹台烬便让人送了一幅软甲来,让叶冰裳穿在衣裙中,又用一条紫色的发带将她的长发发尾束起。

走吧。

他一手牵着叶冰裳,一手掀起了帷帐。

帐外的暮色涌了进来,为两人勾勒出模糊而暧昧的轮廓。

屏南涧内,火光四起。

陈贤和钟泰手拿着火把在林间穿梭,牢牢地护住了萧凛和庞宜之,潜龙卫和剩余的盛兵跟在他们身后,抵抗着月影卫四面八方的追击。

下山的路都被堵死了!庞宜之脸色发白,我们出不去!

萧凛紧紧皱着眉头:再找找路,一定还有办法!

宣城王,这边!

忽然,灌木丛里钻出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萧凛一晃神便被她给拉住了。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黎苏苏:二小姐……

庞宜之也是又惊又喜:二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黎苏苏一边拉着萧凛往灌木丛里面走,一边说道:先进来!我在里面布置了一个掩饰行踪的阵法!

好!

看着黎苏苏,萧凛就想起般若浮生那个可爱、娇俏的meimei,因此十分信任她。他当即便下令,让所有人都跟在他们身后进来。

果然,灌木丛里别有洞天。

一道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和气息,将他们所有人都保护了起来。盛兵和潜龙卫终于有了机会喘一口气,各自休息。

庞宜之端详着这个阵,啧啧称奇:二小姐,这阵法像是衡阳宗的罗天无踪大阵?可我没见过能容纳近两千人……

黎苏苏讪笑了一声,并没有正面回答。

这的确是衡阳宗的罗天无踪阵,但是现在这个阵之所以能够容纳这么多人,是因为她借助了重羽的空间神力。

萧凛知道她为难,便打了个岔:好了,小师叔,你也快休息休息吧。

哦、好。

萧凛提醒后,庞宜之便打坐入定,恢复体力和灵力。

周遭安静了下来,萧凛看着黎苏苏脏乱的头发和脸颊,说道: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苏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我听说盛国丢了柏山城,你也临阵脱逃了……看到萧凛的神色,她又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知道那都是假的!你不是那种人!肯定是澹台烬故意放出来扰乱人心的谣言!

萧凛欣慰一笑:多谢二小姐愿意相信我,二小姐……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黎苏苏点了点头,道:我怕你……不是,我怕盛国再败。

如今盛国只剩下了你手下最后一支军队了,听说还是我爹爹当年一场仗、一场仗带出来的精兵,若连他们也折损了,盛国恐怕很快……

萧凛原本因为她的举动而感动,可是听到这番话,他忽然又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这番话若是别人说还好,可偏偏是叶夕雾,明明……

除了失踪的冰裳,叶家一家包括面前的二小姐都已经在景国安居乐业。萧凛想着,又自觉自己狭隘,良禽择木而栖,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而二小姐哪怕走了还惦记着盛国和他,实在是一片真心。

这么想着,萧凛又露出了微笑:多谢二小姐。

黎苏苏叹了口气:你也别谢我,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她的邪骨大业八字没一撇,就在掖庭洗了半个月的衣服、倒了半个月的恭桶了,每天还得拦着祖母和父亲不要来看她,累都累死了。不过,哪怕不知道萧凛兵败的消息,她也会想办法跑过来的,毕竟她还得找机会接近澹台烬。

她环顾四周,又问道:怎么会只有这么点将士了?

萧凛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山间境况复杂,许多士兵都被追散了,还能跟我的就只有这不到两千人。

若是继续被澹台烬的人围追堵截,他也只能走上绝路。

萧凛现在的情况太惨了,黎苏苏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凡人国家之间的战争也由不得她做主。

若是能让两国停战就好了。黎苏苏嘟囔了一句。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来打去。

萧凛见她神色惨淡,道:二小姐不必为此介怀,停战与否都不是二小姐的责任。

黎苏苏知道他说得不错,随口转而问道:那现在你下面打算怎么办?

萧凛见她关切自己,便说道:我会尽全力带着将士突围,回到王都。若是王都还守不住,我便会力谏父王带着盛国遗民和残部渡海南下。但若是不能突围……萧凛的话停了下来。

看大师兄这样吞吞吐吐的,黎苏苏急了:萧凛,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澹台烬是冲着我来的,若是无法突围,我会和庞宜之分开行动,让他带着残部离开,不必等我。

黎苏苏追问:那你呢?!

萧凛释然地笑了笑:盛国可以有战死的将军,不能有投递的王储,无论盛国如何,我都理当与社稷共存亡。

共存亡?!

黎苏苏气急地叫喊道:萧凛,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还没到那么一步啊!澹台烬也不见得会杀了你!

萧凛摇了摇头:二小姐,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我活着,盛国的将士们就不会放弃。他看向不远处那些疲倦的士兵和潜龙卫,他们之所以浴血奋战,就是因为我还活着。我就像是一面旗帜,一把火炬,只要有我在,恢复社稷有望,击败景国有望,我一定可以延续萧的江山。

但我知道……

萧凛垂下头,恰似枝头欲落的山茶花,我根本就赢不了澹台烬,盛国……大势已去。

只有我死了,这些将士们虚幻的希望才会破灭,这场战争才会真正的结束。

黎苏苏震惊不已:所以……你已经存了死志。

人各有志,二小姐不必为我伤怀。萧凛又勉强笑了笑。

黎苏苏看了一眼周围那些盛兵,还有同样脸色苍白、疲惫不堪的庞宜之,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咬牙切齿地告诉萧凛:我一定会想出办法,让你和盛军一起平安地离开这座山!

一言为定!她伸出手,曲起四手指,小拇指伸出朝向萧凛:快点!萧凛无奈地摇了摇头,终而与她拉了拉勾。

黎苏苏想了想,决定自己先出去看看情况:你在这等我的消息!

她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被萧凛叫住了:二小姐!

黎苏苏回过头:怎么了?

萧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低声说道:二小姐……其实,你不是叶夕雾吧。

黎苏苏大惊失色地说道:……六殿下何出此言?!

萧凛道:叶夕雾与我自幼相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不会为别人拼命,不会孤身孤胆闯荡,更不会冒险来救我。般若浮生后,你我在墨河分别时,我便已经确定了。

六殿下,我……黎苏苏有口难言。

萧凛道:你不必皆是,这一定是极隐秘玄奥之事,不可与外人道。放心,此番生死,我都不会说出,你走吧。

黎苏苏咬了咬唇,最终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谁知道,她一破开结界,就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澹台烬和……

他身边的叶冰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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