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元旦那几天,梁露华频繁腹痛,医生检查有早产风险,这一下全家便更紧张了。
梁露华夜里给以桃打电话掉眼泪,以桃想了想,反正试考完了,也快放寒假了,就说我去陪你住几天吧。
临走时看了眼挂在寝室阳台的桃花酿,想了想,找了个箱子装了起来,塞进了柜子里。
没有带去。
许是为了迎接新年,园子里悬灯笼,挂彩绸,里里外外妆扮得喜气洋洋。
以桃来的晚,太阳落山才到。
管家将她领进门。
远远看到客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好一番热闹。
以桃下意识瑟缩脚步,有点不太敢往前走了。
管家替她拉着行李箱,贴心把脚步放缓,今天倒真是个好日子,难得大家都在。
一进门,就像进入另一个世界,屋里暖融融的,以桃被冻的通红的耳朵都显得有点可怜。
桃子来了。张妈过来接过行李箱,以桃脱掉大衣,仔细挂好,她里面穿了件素净的圆领毛巾,毕竟是土生土长南方人,北方的冬天属实有些让她胆战,故又在毛衣里套了件衬衫,翻出一小截格子领。
脸蛋也白白净净,扎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雪地靴上是条水洗的牛仔裤,看着有些厚实。
张妈弯腰给她摆好拖鞋。
又没下雪,怎么穿这么多这屋里温度可高,回头别再热着。
以桃换好拖鞋,小声说还好。
说完却在玄关处犹豫。
她偷偷问张妈,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这样热闹
新年家宴,老夫人让提前了两天。张妈笑眯眯地,别再门口杵着了,快进来。
家宴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在
那四叔
以桃的一颗心七上八下。
小心翼翼跟在张妈身后进了客厅。
以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
明明和阿若左右坐在老太太身旁,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夫人哈哈笑。
两个人身上穿的都是英伦风的连衣裙,许是刚从国外回来,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礼物。
对面的二太三太在聊天,楠楠抱着茉莉趴在茶几前拆礼物,小丫头扎着两只牛角辩,乖巧又可爱。
茉莉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喵了声,眨眼间便从楠楠怀里蹿了出去,来到了以桃腿边。
小爪子还在挠着她的腿。
楠楠顺着茉莉的身影发现以桃,惊喜道,桃子姐姐,你来啦。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以桃挺尴尬的,弯腰抱起茉莉后,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一和大家打招呼。
季明心切了一声,爱搭不理。
还是阿若比较懂事,她起身从礼物里挑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以桃,以桃妹妹,这是送给你的。
以桃属实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
三太笑笑谢什么呀,都是姐妹,不用和阿若那么客气,桃子来看妈妈呀
以桃点了点头。
二太怀里抱着自己的小孙子,这会儿才得空和以桃说句话,你妈妈刚刚累了,回房歇着了,先让她休息吧,一会吃饭时咱们再喊她,你过来,和明明阿若一块,陪老夫人坐坐吧。
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招手,丫头,坐这儿来。
季明心不情不愿地挪了个屁股。
虽然以桃挺不好意思的,但也只好坐了过去。
待了一会儿,以桃的后背就有些发汗,这屋里暖气真的很足,大概耳朵现在都热红了。
她和老夫人说了一句,起身便来到了卫生间。
路过中厅时,透过身侧一面镂空的檀木隔断,以桃看到对面是间茶室,季松霆和两个弟弟正坐在里面说些什么。
茶室里隐约还有个人影,站在季松霆身后,只露出了半个人影。
坐在他对面的是二爷三爷,那么另一个
隔断上面琳琅满目的古董摆设模糊了视线,以桃看不清那人的具体样貌,脚步下意识向着隔断靠近
缝隙拉大,以桃怦着心跳,察觉四下无人时,躲在隔断背后小心窥探过去
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和二爷竟有七八分相似。
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以桃缓缓吐出口气。
原来是二太的儿子,之前听张妈提起过,二太的儿子年轻有为,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被评为中国35岁以下精英里最年轻的1,之前倒是总在金融杂志上见过,本人还是在园子里头一次遇见。
不是四叔。
所以四叔没来吗
以桃来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望着镜子里脸蛋红红的自己。
她扑了把凉水给自己降温。
一定是暖气太热了,不然她为什么总是觉得喘不上气呢。
以桃松了松颈扣,擦干净脸,从卫生间走出来。
突然就不想过去了。
她想去露台透透气。
到了露台上,以桃倚着花架,弯腰检查着玉树的叶子。
耳畔一阵风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从花架隔壁的棋室传了过来
你输了。
是您棋艺精进了。
是我进步了,还是你心不在焉
怎么外头的生意,出事了
没,一些无所谓的烦心事罢了。
这声音以桃蓦地抬起头来,双手压着花架,屏着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抬眼过去,瞬间就看到了坐在老爷对面的四叔。
季宗良背对着她,穿着一身很随意的浅棕色家居服,高大挺括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没入棋盒里,几分
无聊地划拉里面的黑色棋子,发出稀稀拉拉的声响。
刚刚就是他们两个人在对话。
以桃回到客厅,手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攥出了热汗。
她没再过去陪老夫人聊天,而是一个人坐在了边角,伸手抚摸着蜷缩在沙发角落的茉莉。
楠楠和小宝宝坐在地板玩玩具,季公子不知何时从茶室出来的,与她老婆一起陪着二太三太和老夫人聊着天。
天旋地转,格格不入。
不知是不是没吃午饭的原因,以桃只觉得此刻的眼前一阵阵发懵。
张妈将她的行李放好后,过来问她是否还需要准备什么,要不要回房间看看。
以桃忙不迭地点头,和张妈去了楼上。
正往楼上走着,张妈突然开口,几分严肃地叮嘱她,对了,四爷最近都会住在这里,你平时若是碰见,也不必害怕,正常问侯就可以了。
住这里为为什么以桃还以为四叔只是过来吃个饭,没想到他竟然要住下
过来住不是好事老爷最近心情都好了。
到了三楼,张妈指了指走廊另一头,之前和你说过的,四爷的房间便在那。
收拾好东西下楼,以桃还有恍惚,以至于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四叔。
这边,季宗良和老爷子刚从棋室出来,正往客厅走。
四个人在楼梯口遇上。
张妈赶紧从楼梯上走下来,老爷,四爷。
老爷子一脸逗趣地盯着以桃道,小丫头来了。
一旁的季宗良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脸色没什么表情。
张妈以为以桃吓傻了,半天没说话,忙不迭从背后提醒,桃子,桃子
以桃回过神儿来,立刻开口,轻轻喊了声老爷
话音一顿,目光闪烁,又怯怯地看向季宗良。
四四爷。喊的四爷,不是四叔。
老爷子笑道好,好,快吃饭了,去楼上把你妈妈喊下来吧。
季宗良收回视线,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拿正眼看她,就像平时对待家里的仆人一样,抬脚便朝着客厅去了。
冷漠疏离的气场,让以桃难过的有些想掉泪。
桃子小姐怎么了张妈以为她哪里突然不舒服了。
没事。以桃很快恢复过来,整理好心情,我去喊妈妈下来。
在房里陪着梁露华说了会儿话,快用餐的时候,以桃才扶着梁露华从楼上下来。
就在这时,家里突然来了客人。
老夫人笑道是谁这么会挑时间,正好蹭我这老太太一顿饭。
话音刚落,余墨便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司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既然老太太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跟您客气了。
余墨二太简直又惊又喜,什么时候回来的过来怎么
也不提前说一声
老夫人还是笑,是我没让他提前说的,他前儿个来电话说要来看我,我就让他随时来,来看我还需要预约,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一群人跟着笑起来。
其乐融融的场面下,只有以桃一个人,完全傻眼了。
梁露华轻轻抚摸着挺起的肚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
好像是在确认她到底知不知情。
余墨和长辈们一一问好,往里走时,很自然便看到了以桃。
他朝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以桃赶紧站了起来,慌促之下,鞋子不小心踢到了椅子腿儿。
痛的皱眉嘶了一声。
好、好久不见
季宗良坐在仅次于主位的椅子上始终没动,连余墨过来打招呼都懒得看他,这会儿听到以桃在对面传来的动静,他叩下手机,抬眼看了过去。
正好看到余墨过去扶她。
眼神寸寸结冰。
管家管家给余少爷加把椅子二太张罗着让大家就坐。
正好桃子身边有些空地,二太便指了指那里,就加在桃子那里好了。
以桃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老夫人也说好,余墨就只好红着耳朵坐在了那里。
刚一坐下,就对以桃轻轻笑了下。
即使以桃此刻心里有一万个尴尬,但这会儿她并不想扭捏,于是也大方回了他一个微笑。
坐好,开宴。
季明心比以桃大了两岁,今年便毕业了,回国找了个杂志社上班,三太不太喜欢这个职业,免不了唠叨两句妈妈锦衣玉食养你这么多年,到头来却给人家打工。
我是主编,除了总监以外我就是最大的,而且我们总监是外国人,不常在国内的,这在时尚圈里,主编就已经很厉害了,有些国内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进去也就只能当个实习生,还有的连进都进不去呢。
季明心转而对着三爷撒娇,爹地,人家喜欢这份工作嘛。
三爷笑笑,好好好,爸爸支持你,这杂志社叫什么名儿我看看是哪个集团的,回头派人过去打个招呼。
阿若忙说我知道,我知道,姐姐去的杂志社叫she,总部在英国,非常有名的
以桃嘴里的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这不就是她苦苦在等的实习offer吗
没想到,季明心海归回来,直接就空降成了主编。
以桃愣是没想到,她俩竟然是同行。
季明心悠悠道而且总监还是我在英国的好朋友呢。
以桃
梁露华微笑听着,这种饭桌上的话题她从不插嘴,也不关心,她只关心她的桃桃。
怎么总愣神儿她低声嘱咐她,一晚上没怎么见你动筷子,瞧你最近瘦的,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
,快,多吃点。
以桃鼻子一酸,突然就想起来前一阵在宿舍发的那场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