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瞳道:他有问题。
翠儿说祁大人是范正廉器重的人,所以把他从元安县带回盛京,但看那位祁大人衣饰以及在范府的地位,不难看出他生活窘迫。
这就奇怪了,范正廉的得力干将,怎会混得如此潦倒?
而且翠儿说他是从元安县回来的……
也就是说,这位祁大人,从范正廉仕途伊始就一直陪在范正廉身边,一定知道范正廉不少秘密。
银筝,你托曹爷打听一下,刚才那位祁大人。
她要知道这个祁大人的底细,才能对症下药。
姑娘,银筝有些为难,咱们赚的银子除开吃用,全填进了快活楼。曹爷的消息贵,分红不够花,再要打听消息,只能同杜掌柜赊银子了。
那就赊。陆瞳收回目光,径自朝前走去。
银筝无奈,只得赶紧跟上,才走了两步,忽而咦了一声。
陆瞳停步:怎么了?
银筝指了指街对面:好像是裴大人身边的段小公子?
陆瞳一怔,顺着银筝的目光看过去,果见对面的茶摊荫凉处,背对着她坐着个人喝茶。因看不见脸,无法分辨究竟是不是段小宴。
她蹙眉:你确定没认错人?
银筝很自信:错不了,我过去见得人多,瞧人很在行的。言罢,主动朝对街挥手喊道:段小公子!
直过了片刻,茶摊坐着的人才慢腾腾回身,见到陆瞳二人也是一愣,随即面露惊喜之色,起身走上前道:陆大夫,银筝姑娘。
果然是段小宴。
陆瞳目光在段小宴身侧扫视一周,没见到裴云暎,遂问:段小公子怎么在这里?
忙公务呢,路过这里,顺带坐下喝杯茶,没想到遇着了陆大夫。他笑得热情,又问陆瞳:陆大夫呢?
我在这里替人施诊。
段小宴哦了一声,看了看远处,不好意思地对陆瞳说道:那个陆大夫,我还有公务在身,得先走一步。等过些日子休沐,我叫大人再光顾你们医馆,上回那个药茶可真是好用
陆瞳冲他颔首:段公子慢走。
段小宴很快离开了,陆瞳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没说话。
银筝提醒:姑娘不走吗?
陆瞳收回视线:走吧。
……
段小宴回到殿帅府,同僚禁卫木莲正从演武场回来,说萧逐风买了李子在营里,叫他自己去里头拿着吃。
段小宴摆了摆手,问木莲:大人在里面吗?
不在。木莲啃了一口手里的青皮李子,酸得半晌睁不开眼,找大人有事啊?
段小宴摇头:没事。
木莲进去了,栀子从角落里跑出来,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又蹭,段小宴蹲在地上,心不在焉地揉了揉狗头,低声自语:真是邪了门了,隔那么远,都没见着脸,是怎么认出我的?
身后有人问:什么怎么认出你的?
段小宴一个激灵,回头见裴云暎从门外走进来。
夏日的天,他还穿着殿前司的朱色锦衣,衣领扣得笔整,不见半分炎热,反倒丰仪清爽。
哥你回来了?段小宴站起身,跟着他一起进了营里。
一进门,二人不约而同怔了一下。
殿帅府营房门口堆了十来个竹筐,竹筐里满满当当都是青色李子,一干亲军正吃得呲牙咧嘴,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酸味儿。
裴云暎眉头一皱:什么东西?
木莲忙道:萧副使送来的。说天热,特意买来给兄弟们解渴。副使还特意挑了一筐最好的放在大人您屋里了。
见裴云暎沉默,旁边黄松也道:副使买的这李子挺好吃的,就是有点酸。
裴云暎伸手按了按额心:……知道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忍无可忍道:搬到院里,别堆在门口。
是。
裴云暎进了自己房里,一转头,见段小宴还在,问:有事?
段小宴回身将门掩上,等裴云暎在桌前坐下,才凑上前:哥,今日仁心医馆的陆大夫又上范府了。
嗯。
……我与她打了个招呼。
裴云暎倒茶的动作一顿。
他抬眼:暴露了?
冤枉啊!段小宴叫屈,天这么热,我就去对面茶摊喝碗茶的功夫,谁知道陆大夫会那么巧出门。我当时还是背对她的,隔着一条街,哥你都不一定能认出我,谁知道她是怎么认出我的?
裴云暎觑他一眼,低头喝茶:她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我说我是办差路过的,她没怀疑,我就走了。
裴云暎点了点头。
见他没什么反应,段小宴胆子大了些,开口道:哥,我盯着范家也有半月了,陆大夫除了给范夫人施针也没干别的。她那药茶卖得好,范夫人喜欢,又不妨碍我们殿前司。你是不是对她过于紧张了?
裴云暎合上茶盖:这么相信她?
倒也说不上信任。段小宴语气诚恳:主要日日盯梢,车马费、茶水费、外食费……月银不够花了,哥你借我一点……他边说边摸向自己腰间,忽而一顿。
怎么了?
段小宴看着他:我荷包不见了。
被偷了?
那倒没有,里面没银子。
裴云暎无言:那你哭丧着脸。
那荷包是你送我的!段小宴喊道:刚进殿前司的时候,你送我的荷包,上面还有我名字。
裴云暎提醒他:想想丢哪儿了,营里找过没有?
想不起来,下午我在范家对面喝茶时结账都还有,啊!他目光一动,该不会是和陆大夫说话那会儿掉了吧?我那时过去得匆忙,走得也急,说不准是掉范家门口了。
闻言,裴云暎本来懒散的姿态坐直了些,问他:你说陆瞳捡到了?
只是可能。段小宴挠了挠头,也不好问人家。
为什么不问?裴云暎反问。
段小宴惊讶:荷包里一个铜板都没有,陆大夫要它做什么?况且,要是真去问她,陆大夫还以为我怀疑她偷东西,被别人听见了,会怀疑陆大夫人品不端的,那多不好。
裴云暎:难为你替她想得周到。
不等段小宴说话,他又继续开口:过几日我陪你去一趟仁心医馆。
段小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还真要问陆大夫啊?为什么?
因为荷包上有你名字。
名字?
被别人捡到也就罢了,被陆瞳捡到,我怕你被卖了还替人数银子。
段小宴不解:那一个荷包能卖我什么?
那可就多了,裴云暎笑了笑:比如……
要挟。
要挟?段小宴诧异,拿荷包能要挟我什么?我又不是女子,还能拿这个当定情信物逼我娶她?他说着说着,自己也一愣,想了一会儿,喃喃开口: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她今日只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我来,可见我在陆大夫心中印象很深……但我如今还未及冠,婚姻大事尚不能做主……
他自絮絮说着,冷不防头顶被拍上一叠厚厚卷册,裴云暎起身从他身边经过,道:好啊,真要有那一日,我作为你半个长辈,一定为你奉上一份丰厚大礼。
恭祝二位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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