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吹凉了,陈邻不再和徐存湛说话,张嘴‘啊呜’一口把汤圆包进嘴里咬破,煮化的红糖心流出来,甜滋滋淋在舌尖。她喜欢吃甜的,尤其是在想事情的事情。裹了一层红糖浆的汤圆皮,又韧又弹,陈邻嚼着那块甜味,脸颊被汤圆皮塞起一个鼓包。旁边徐存湛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陈邻眨了眨眼,回神,慢半拍的回答:在想等会要去哪里问你师侄们的下落……徐存湛:汤圆好吃吗?他问的话题很跳跃,陈邻又愣了下,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的话题:好吃,是甜的——徐存湛拿了个新的勺子,从陈邻碗里舀走一颗汤圆,塞进嘴里。陈邻大为震惊,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存湛。他脸颊微微鼓着,嘴巴一动一动的嚼着汤圆。半晌,少年喉结滚动,咽下食物才开口:味道怪怪的。陈邻:……你能吃东西啊?徐存湛:我为什么不能吃东西?陈邻挠了挠自己脸颊: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吃三元丹以外的东西嘛,还以为你们是不能吃凡人食物的。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来着——五味?徐存湛又从她碗里舀了一颗汤圆塞进嘴里,声音黏糊的回答陈邻:暮白山的弟子一般是不给吃,但你非要吃的话也不会强制戒食就是了。他只是看陈邻吃得很香,所以也想尝尝。是甜的。对于一个常年不吃凡间食物,几l乎已经快要忘记酸甜苦辣味觉触感的人来说,骤然吃到这种又烫又甜的食物,味觉感官除了奇怪之外还是奇怪。!第47章被拐了一边将甜汤圆评价为‘味道怪怪的’,徐存湛一边又下手舀了第三勺。整碗汤圆一共才十颗,他一个人就吃了三颗。等他第四次把勺子伸向陈邻的碗时,陈邻忍无可忍,抱着自己的碗挪开——徐存湛的勺子舀了个空,侧目看她。陈邻没好气:你不会自己再要一碗吗?干嘛老是吃我的!都快被你一个人吃完了。她生气的时候也皱脸。徐存湛都搞不明白陈邻哪来的这么多气可生;比划过山车她要生气,问她为什么生气要生气,吃她几颗汤圆还要生气。以前还是玩偶的时候她也不这样啊!总不能换了个大点的身体,脾气也跟着见长吧?徐存湛想不明白,干脆搁下勺子,两手抱着自己胳膊,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我又不想吃。陈邻无语:不想吃你还吃那么多!徐存湛理所当然的回答:都说了,我觉得味道很奇怪,所以才吃的。而且这里是不夜城,鬼知道他给的汤圆里面是不是有毒,我帮你试毒不好吗?陈邻皱着脸,不高兴的反驳他:那你更不应该吃了!万一真的有毒,我吃了也就我中招,你要是也吃……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脑子里骤然眩晕起来。手脚发软,握不住的汤勺和汤圆碗乒乒乓乓落地,飞溅而起的汤水撒到陈邻裙角。她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徐存湛这家伙不会也中招了吧?来不及想更多,陈邻在药效的作用下陷入昏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被晃醒,陈邻睁开眼时第一反应是头痛。她捂住自己脑袋揉了揉,头顶传来熟悉的温和声音:你醒了?陈邻揉太阳xue的动作一停,抬头,看见徐存湛利落的下颚线,和那张色泽漂亮的唇。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徐存湛抱在怀里。完全是搂抱的姿态,陈邻后背靠着徐存湛胸口,他胳膊横在陈邻腰上。徐存湛身上温度总是偏高,隔着衣衫陷入他怀抱时,便更觉温暖。在气候宜人的有苏,徐存湛的体温会让陈邻连靠近都不太想靠近。但在外界——已经恢复正常温度的地方,初春即使不再下雪,温度仍然肃杀冰冷。徐存湛怀抱就像一个温暖的被窝,自带暖气效果。陈邻虽然清醒了,但还是头痛,身上也有些发软。她想徐存湛又没有情根,抱就抱吧,反正也不是喜欢自己,估计是怕自己冻死。免费的暖炉,不用白不用。陈邻曲起两条腿,更往后紧贴着缩进徐存湛怀里,开口时声音嘶哑:我们这是在哪?徐存湛:盖着黑布的囚牢马车,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陈邻:都说了我们不该都吃那个汤圆的——徐存湛懒洋洋的,回答:放心,我没中招。那种程度的药放不倒我。陈邻一愣,诧异的再度抬头去看徐存湛。徐存湛在笑,嘴角明显的翘起。尤其是在陈邻看过来时,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更加明显。陈邻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夸奖:真……真厉害?那是自然。徐存湛下巴微抬,横在陈邻腰上的手收紧,手腕往里转,寻到陈邻垂在腿上的手,握上去,十指相扣。他已经学会怎样牵手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捏得陈邻连手指都合不拢。两人手掌相贴却又留有余地,陈邻沉默片刻后也回牵了徐存湛的手;在这间摇摇晃晃目的不明的黑马车上,要说陈邻完全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牵着徐存湛的手,多少也算一个心理安慰。至少陈邻明确知道徐存湛在自己身边时,她就会感到很安心。不过,你既然没有中招,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陈邻左右看了看,疑惑。徐存湛捏着她的手,慢吞吞回答:我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所以就跟着你晕了。陈邻:啊,你是怀疑你的师侄们——徐存湛诚实:这倒没有,我只是单纯好奇他们想干什么而已。陈邻:……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来找你师侄的吗?当然不是。徐存湛纠正她,我的任务是来这里处理有可能出现的魔。至于我的师侄们,如果遇上了我会顺手捞,遇不上那就看他们各自造化吧。这番冷酷的话从徐存湛嘴里说出来,十分的理直气壮。陈邻仰头去看他的脸,被黑布笼罩的马车内部光线昏暗,陈邻只能看见他的下颚和形状姣好的嘴唇。可是……陈邻的话还没说完,手指尖忽然被捏了下。徐存湛低垂眼睫,声音轻轻:陈姑娘,你的故乡不在这个世界吧?凡人多管闲事,就会招惹因果,届时因果缠身越多,你便越难回家。人间浩瀚如烟海,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即使是修道者,所求也并非日月同寿,而是大道自然,而天地万物的终点皆为死亡,即使是我也不例外。我虽然自负,却也不能断言自己天下无敌,总有一天我也会遇到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会死在求道之路上。你要学会提前接受这个事实,并将做好它随时会发生的准备。不知道陈姑娘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在这里,横死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任何人,只要踏上慢慢求道之路,亲朋挚友,皆为大道其一,皆为人生过客。而在大道尽头……鬼知道是传说中的飞升成仙,还是身死道消。陈邻愣了愣,没有说话。徐存湛头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关于这个世界所谓的‘道’。徐存湛:陈姑娘,你不能仅因为自己心软,觉得对方也是一条生命,就不留余力的冲去救人。你只是个普通人,人力有限,所以才更应当珍惜自己,不要随意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道理我都懂……陈邻挠了挠自己脸颊,声音低了下去,嘟哝:我只是觉得,哪怕是死,也应该是遵循自然规律,病死老死我都能接受,我只是——只是对那些,被突发灾难砸到眼前,青春正好,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明白,就莫名其妙死去的生命,很难坐视不理。徐存湛低头,黑暗于他视线无碍,他轻瞥少女被他掌心笼住的手掌。细瘦孱弱的普通人,却也如此珍惜他人的生命。他翘起唇角小幅度的笑,正要说些什么——马车黑布骤然被掀开,天光大亮照下来;徐存湛反手捂住陈邻眼睛,自己向马车外看去。他们被马车带到了一处僻静的荒废庭院中。院墙不高,但外面很安静。扯下黑布的男人对上徐存湛视线,他脸上肌rou抽动,挤出一个狰狞表情,恶狠狠骂:看什么看?徐存湛垂眼不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慢慢松开了捂住陈邻眼睛的手。陈邻的眼睛逐步适应了亮光,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她和徐存湛的处境。攥着黑布的男人转身对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影鞠躬,谄笑,压低声音:这可是好货物,您也看见了,暮白山的剑修,还有一个狐狸做的高等灵偶,价格嘛……傲然站在男人面前的家伙穿着一身从头遮到脚的黑袍,脸被黑色兜帽遮住大半,容貌模糊。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陈邻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轻飘飘掠过她和徐存湛。旋即,黑袍下传出来男女莫辨的沙哑声音:那个剑修,你是怎么抓到的?男人赔笑解释:我一看见他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他是暮白山的剑修,所以在他们的吃食里下了二十倍纯度的坎离散,保证他现在一丝灵力也用不了。那个灵偶虽然造得精细美丽,但我观察过了,她没什么攻击力,您要是怕她逃跑,给她身上打个烙印就行了。黑色兜帽之下,有视线幽幽投向陈邻。陈邻犹豫了一下,举起手:……嗨?徐存湛眉头下压,抓住她举起的手,自己伸出手盖住她的脸:你是木头吗?和他嗨什么嗨?陈邻:因为他一直看着我,就觉得自己总该说点什么——男人扭过头,怒喝一声:闭嘴!都中了药还在这打情骂俏,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陈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