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经历过的故事,连同故事里的人,都在逐渐面目全非。上车后没多久,他便阖眼养神。林津渡没有独自欣赏风景,体贴地换了首轻音乐,继续讲着从前有座山的故事。不知过去多久,外面传来清脆的鸟叫,虞熠之缓缓睁开双目。深山空谷,远处泉水叮咚作响。虞熠之忽然坐直身体,眼睛睁大,确定没看错。前方,好大一座庙!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山里有座庙的回音,这简直是……梦境照进现实。林津渡忽然开口:喜欢吗?红墙绿瓦,天嵩寺三个大字几乎要烙印在眼底。虞熠之彻底清醒了。又上香?才上过,也不见有多灵验。林津渡摆摆手:香哪能镇得住我们。……临时抱佛脚,我们要离佛祖脚下更近点。想起了出门前带的行李,虞熠之忽然意识到什么。压根不是什么旅游,虞讳的别墅只是一个驿站,真正的目的地,其实是这间庙。林津渡说:我们已经联系好,你可以在这里做一段时间的义工。虞熠之眼皮剧烈一跳,下意识先看向虞讳,期望从他口中听到只是个玩笑。结果注定要失望。虞讳停好车,直到快要进入庙中,也没有否认。公司还有一堆繁忙的业务,虞熠之只能自己来拒绝。然而在他开口前,林津渡忽然轻声道:同志,你最近的思想很危险啊。自卫反杀都想到了。看似开玩笑的一句话,虞熠之提着行李的手指倏地一紧。林津渡点到即止。三人进寺。上午打过电话,早有僧人在等着。各位施主,请随我来。僧人领他们先去放行李,接下来很耐心地介绍了寺庙布局,最后给每人一张作息时间表。这会儿虞熠之彻底冷静下来:到底过来是做什么?他不认为林津渡来庙里是为了磨平自己的戾气。冤有头债有主,债主还没出事,戾气自然不可能因为换个地方便烟消云散。林津渡:稍后说。放下行李后,三人找了处静地小坐。清风悠悠,林津渡今天穿着很素的一身套装,背后翠竹映衬下,肤色更加白皙。知道为什么挑这间寺院吗?每次对方一开口,下一句就会让人咯噔一声。虞熠之选择不回答。林津渡自问自答:因为方圆八百里,属他家信号最好。……可以确保你不会漏接一通电话,尤其是警察局和陆医生的。虞熠之专门等他说完,才拿起杯子喝水。林津渡接着说下去:陆医生应该也听说了,不知道他现在正做什么。进庙后再没怎么说过话的虞讳开口:大概忙着做新学期计划吧。计划着怎么化劣势为优势害人。这下虞熠之都忍不住笑了下。林津渡正色道:天时地利人和,这次我们占全了。时间紧迫,陆医生没办法再假借他人之手,只能自己来庙里搞事,这叫请君入瓮。以往他在暗,这次我们提前有所准备,可以反将一军,主动权在我们。最重要的是……一个成功者,最不能缺少的是什么?虞熠之闭口不言,但林津渡一连问了两遍,他没法装听不到:什么?运气啊!林津渡:跋山涉水来庙里害人,这佛祖能忍?系统40:【人收不易,让天收!】林津渡:……好一个驰名双标,自己命不由天,这时候想起靠天吃饭了。虞讳:咳……虞熠之一副早就料到会这样的表情,说了多少遍,和林津渡说话,不要喝水!多大了,就是不听劝。林津渡以茶代酒,起身举杯:诸位,这一次,天命在我们。后拿起杯子的虞熠之,险些手一抖,杯子都掉在地上。诚如虞讳所料,陆医生此刻正在做计划的路上,从白天做到黑夜。关于江舟出事,陆医生知道的时间甚至比他们预测的还要早。江舟出院后一直没再打过电话,陆医生立刻预感到不妙。不过他总是会‘因地制宜’,亲自去警局确认江舟被抓后,准备以此作为突破口。人算不如天算。多年部署,如今每一步都透着行差就错之危。陆医生叹了口气,很快恢复日常的理智,措辞考虑要如何引虞熠之来自己这里。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今日头条上媒体放出的虞熠之照片。高挺的鼻梁受伤,尽管画质模糊,也能感觉到虞熠之的烦闷。江舟出事,和家里关系疑似变恶劣,这两大变故下,是最破心理防线的最好时机。不过陆医生比冉元青多疑,对于虞氏最近的新闻,他仍旧抱有一丝警惕。按理此刻虞熠之最需要心理咨询,一旦稍后他推三阻四不愿意过来,或是来了后和往日不同……比如拒绝自己递过去的水,借口带着其他人等,就证明事情已经是最坏的情形:这一切都是个局。倘若是那样,陆医生心下一狠,那就是这场养成游戏该结束的时候。他会送虞熠之和亲生父母团聚。·林津渡等人的作息没有完全按照庙里的来。夜晚,他们又跑去白天找到的静地闲坐,翠竹环绕,仰头又能得见明月,堪称绝佳的观景地。陆医生的电话便是在这时候打来的。虞熠之望着来电显示,紧皱的眉头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厌恶。林津渡早有准备,打开旁边的双肩包,取出两个小瓶子。在兄弟俩同时投来视线时,他解释说:是醪糟。我问过这里的主持,庙里不限制义工禁素酒之类的吃食。虞熠之还是不明白,这和吃醪糟有什么干系。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林津渡解释:一会儿你边吃边和陆医生对着演,有buff加成。……林津渡模仿陆医生的语气,开始预测话术:熠之啊,叔心里难过,枉我是个心理医生,竟然让小舟误入歧途。你能来陪我喝一杯吗。已经震动超过三十秒,虞熠之摇了摇头。伸手把醪糟推到一边,然后接通电话。喂。小熠之,现在有事吗?陆医生略带苦涩的声音传来:陪陆叔喝一杯吧,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就连小舟误入歧途都不知道。那悔之晚矣的语调,还没林津渡来得深刻。虞讳和虞熠之同时沉默了一下。虞熠之回过神,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他要说什么?林津渡用口型回:因为我是个男人啊,男人不都这么演?虞熠之:……难道我不是?虞熠之深吸一口气,专心应付陆医生。抱歉,我不能喝酒。在开车吗?在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