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喝茶的虞讳手腕晃了一下。林津渡端起茶杯:没事,我帮你喝,你来解说。虞熠之还算沉得住气,尽管有诸多疑问,但还是在一边坐下。他先看了眼管家:你去忙吧。管家一动不动。林津渡适时道:其实他也是我们的一员。……这口气,就算气沉丹田也沉不下了!生活正在给虞熠之疯狂开盲盒,在碎片化的信息疯狂冲击前,虞讳终于开口了:这两年,你给我的感觉,越来越……虞讳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林津渡顺便帮他嘴了一下:离了个大谱。管家作为离虞熠之最近的人,适时补充:隔三差五头疼,吃药频率见涨,抽烟喝酒纹身,深夜听歌自怜。从前他只当是悲伤过度,近期才知道什么叫鬼打墙式的抑郁。虞熠之张了张嘴,硬是憋不出一个字反驳。虞讳任由他怔然,以回国为起点,细说着那之后的事情:你昏倒那天,我在医院第三次见到林津渡。……为什么是第三次?视频通话不小心一次,加上医院也应该是两次。可惜虞讳没有详细阐述,径直说下去。他的嗓音低沉且冷硬,将事情娓娓道来的时候,有一种老师在上课的感觉。虞熠之下意识坐得很直,余光瞥见腮帮子鼓得像是河豚一样,不断进食的林津渡时,不禁神情复杂。他怕他哥,他身边那些狐朋狗友也怕。但林津渡身上,完全瞧不出丝毫紧张。来一块?以为他是馋甜点,林津渡推过去一盏小碟。虞熠之没有动作,沉默地消化虞讳给出的信息。他能理解虞讳的作法,换做自己也是如此,到底只是怀疑,总不能冲上去说我觉得你有病。至于下药之事,也是林津渡意外发现画作有问题。只是……他从未如现在一般,看清自己的愚蠢。从头到尾都被冉元青戏耍着,连林津渡都能看出问题,自己却毫无警觉。等回过神来,虞熠之掌心几乎被指甲戳破。他发出一声夹杂着无尽自嘲的嗤笑:我大概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那些日常的跋扈张扬,费心隐藏的性向,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无知。花园里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满园冰凉。虞讳沉默,管家沉默。林津渡嚼着东西仰头,说:别把赵黎不当人看。他擦掉手上的残渣,你最蠢,那赵黎算什么?昨天赵黎险些帮冉元青带货。有道理。虞熠之想了想,一秒给自己摘去了痴呆的桂冠。酒会的事情冉家花了大代价暂时封锁消息,他只听到了点风声,刚刚才从虞讳口中得知完整的始末。对比赵黎要在拍卖会上花钱给冉元青捧场,险些买了违禁品带走的经历,他的程度是稍微要轻一点。林津渡还在补充:你算是赵黎的活菩萨,要不是因为你,我和你哥也注意不到冉元青有问题,赵黎早晚要被坑死。他得出结论:赵黎应该给你送面锦旗啊。……被他一说,仿佛赵黎真的欠下一个很大的人情。还没等虞熠之注意力转回来,林津渡拿起一枚马卡龙:让我们为这场坦白局干杯,愿再无猜忌和秘密。一环接着一环,每一环节话题都在跳跃,根本没有更多功夫去钻牛角尖。虞熠之的神情尚在变化时,对面苍白的指尖已经拿起一个,不知是无意还是巧合,虞讳选择的是和林津渡一样的粉色。虞讳有了动作后,虞熠之下意识也拿了一枚。管家倒抽一口冷气,盘子里那么多颜色不拿,非要拿绿色的。先生,你糊涂啊!管家又想敬他一杯了。不同颜色的马卡龙在半空中轻轻一碰。林津渡解读说:今天,它不是甜点,是诚实的果实,我们以后都要坦诚相待。措辞有些滑稽,但他说得一脸郑重,谁也不好拿这个笑话他。虞家两兄弟都不是很喜欢甜食,只是浅尝了一口,算是配合了林津渡的仪式感。只有林津渡从容地吃完了,然后直接拍拍手。上次见面时,你说过有问题就报班……林津渡像是不经意地发问:所以除了勇气班,你还报了其他的吗?他也是近期有所疑窦。如果连培育勇气都要报班,发现心理问题后,虞熠之没理由漠视。听到勇气班,虞熠之面色浮现出一丝不自在。林津渡眯了眯眼,果然是有。他微笑说:下次去的时候,带上我呗,我也想咨询一下。虞熠之察觉不对劲,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他。林津渡不信专业的心理医生看不出来男主的问题,总觉得有些可疑。但无缘无故,单凭臆测说我怀疑你的咨询师,虞熠之虽不至于翻脸,多少也会有几分不虞。在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前,林津渡轻笑:我真有病。他充满暗示地问:你不觉得我变化特别大?虞熠之闻言目光沉了沉。林津渡的变化确实很大,说是判若两人都不为过。其实我是双重人格,属于我的意识最近才成功占c位。林津渡一锤定音。这句话并非说给虞熠之听,他想看看虞讳的反应。有关惯用手的事情,林津渡一直心下难安。虞熠之皱眉,还未说什么,虞讳却先了开口:听说性格决定命运。他凝视茶杯中晕开的涟漪:既然沉睡的另一重性格苏醒,说不定命运也会改变。重点不是后一句,而是前一句的沉睡一词。林津渡手指蓦然紧了紧,对方话中的沉睡,是暗指装睡的人吗?观表情,虞讳似乎不相信双重人格之说,那他是用什么物种来定义自己的?一旁管家还在死死盯着虞熠之手中的绿色马卡龙。先生到现在只知道林津渡帮助虞讳调查,还不知道被绿的事情。不对,好像是知道装不知道。所以先生才是真正装睡的人吗?管家张口,再次试图点明:我看所谓不同的命运,是因为两个性格睡的温床不同。温床两个字被加重音。某人现在明显睡到了更大的金主,傍上了更大的靠山。林津渡:哦?。管家:不是吗?也许呢。虞讳则盯着花茶里的波光,目中大有深意。三人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虞熠之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他望着手上才被冠以[诚实果实]美誉的马卡龙,陷入了沉默。黑云压天后是雷雨交加,一场茶话会不得不提前宣告结束。林津渡被甜点腻到,半壶花茶进肚,跑去卫生间。虞讳对虞熠之说:我查过他双重人格的事情,你下次去,可以考虑带他看看。语言是门艺术。虞讳没有说调查结果,反而像是佐证林津渡先前所言,助力对方去见识一下这位咨询师。又过去几分钟,林津渡从别墅拿了把大黑伞,冒着风雨像是朵飘摇的小白花。他朝亭子走来,神情凝重:各位,我宣布第一届茶话会——正式圆满结束!雨水砸在伞面,噼里啪啦,就像海豹在鼓掌。虞熠之挑刺:第一届?意思是往后还有第二届,第三届?林津渡绕过这个沉重的话题,开始建群,群名叫做[诚实之星]。